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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奕盯着他看了许久,直看得顾长云有些心虚。
白清实展扇遮住脸,偏头对陆沉小声说,“我看这怎么像是始乱终弃的戏码……”
陆沉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
见他真不记得,云奕觉得没太大意思,“前朝四十六年廿月二十一日晚,也就是家中遇害的两日后,草民随一位家仆一路南下,被奸人手下劫了个正着,小侯爷恰好路过顺手就救了那么一遭……不是什么大事,小侯爷救过那么多人,不记得才是正常。”
顾长云怎么听都觉得有一种淡淡的嘲讽,他记性甚好,从未说忘过什么细节,只是看着云奕隐隐有些失望的神情,他鬼使神差的生出些心虚来,便没有再问了。
白清实适时开口,“李……云姑娘,你的那封书信很有用,已然帮了不少的忙,所以……”他越说越意识到这也像是始乱终弃过河拆桥的戏码,没有再往下说。
顾长云接话,眼睛直直看着她,“本侯就算你报过恩了。”白清实了解他,他想让小野鸟别再纠缠,趁还没有卷进当今局势深处,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云奕挑眉,上前拿起桌面上的文书小心叠好重新用细绢包好收进怀里,撑着桌案上身往前倾,顾长云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同时身子微微往后靠上椅背。
云奕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似笑非笑,“小侯爷这是算我和侯府没干系了?”她忽然退后拉开距离,单指挑开衣领拉出一条黑绳出来,利索用小剪刀剪断,三块不同的玉牌落在手心,云奕将玉牌放在顾长云手边,道,“先侯爷的恩情草民没齿难忘,三块玉牌为凭,答应小侯爷三个要求,玉牌一旦用尽草民自然会离开,此后与侯爷府再无瓜葛。”
顾长云喜欢识大体的人,他思索片刻,抬手笼住玉牌随意往旁边一拨,道,“望云姑娘言出必行。”
云奕不甚在意的笑笑,低头整理衣裳,掩住眸中神色。
不能操之过急,她慢慢呼出口气,告诉自己要徐徐图之。
整理好衣裳,云奕向顾长云行了一礼,“那草民便先行告退了,侯爷若找我用去百条巷便可。”说完抬脚就要往外走。
顾长云瞥她一眼,凉凉道,“你哪儿去?”
云奕回头,神色淡淡,“别了吧侯爷,这暗室可不是个得劲地方,您就别关着草民了。”
小野鸟在笼中困了几日整个人都蔫蔫的,顾长云唇线稍软,“侯爷没打算继续关着你,”语气转冷,“但你得在侯爷眼皮子底下,别想去其他地方乱蹦跶。”
云奕求之不得,表面上还是不大乐意的小声道,“不还是关在侯府吗……”
顾长云没好气,“侯府不会短了你的吃穿,老实待着吧。”
“谁说的?”云奕皮笑肉不笑,“侯爷,草民已经两日多没有好好吃顿饭了。”
顾长云被她一口一个草民整的心烦,眼皮不抬一下,随手搓了个纸团精准的砸她脸上,“闭嘴,再说一个草民你就一直没饭吃。”
他问白清实陆沉二人,“你们可曾用过饭了。”
白清实回道,“用过了,侯爷,饭点马上过了,王管家在饭厅候着呢。”
“连翘呢?”
“院子里呢,我喊他进来?”
顾长云不耐烦朝云奕抬抬下巴,“让连翘带她下去安排个屋子住,准备些吃食给她。”
白清实点头,往门外走,对云奕说,“云姑娘随我来罢。”
云奕不再客气,道,“谢过侯爷,”跟上白清实,“也多谢公子。”
白清实回眸,浅浅一笑,“姑娘客气了。”
一团布料砸过来罩住脑袋,云奕将它拿下来一看,是一件绣有云纹的月白色斗篷。
顾长云冷哼一声,“别在本侯府中丢人。”
云奕饶有兴味的看了下他浅红未消的耳垂,顿了下抖开斗篷穿好,倒没多说什么,跟着门外台阶下受了白清实吩咐的连翘往院子外走。
白清实站在院子里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月光如水,他回头看,顾长云一步步走出来,面无表情问道,“她说的是真话吗?”
白清实想了想,只说,“她只拣了真话说,至于其他没说出口的就不一定了。”
“陆沉你盯着些她。”
陆沉睫毛往下压了些,道,“属下知道了。”
白清实知道他因一次都没抓住云奕心里别扭着,替他开口,“不是让陆沉去查那个什么周孝锡了吗?周孝锡谨小慎微,一时半会查不出什么东西。”
“也是,”顾长云意味深长的侧了眼陆沉,“空闲时间本来就少,我不当这个恶人。”
陆沉抿了抿唇,看向白清实。
“连翘翠云她们压不住小野鸟,王管家上了年纪,云卫……”父亲若是见他让云卫去看一个小野鸟不知会作何感想,淡定说道,“就让云七去吧,我看她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
白清实一愣,也撑不住笑了,“怕是云七都没想过领到这么个差事。”
顾长云弯了弯嘴角。
这边连翘一路引着云奕去找王管家,侯府里没有话多好问的小侍儿,连翘饶是再好奇这从书房出来身上还披着侯爷斗篷的女子,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出口,只是稍稍用目光好奇的多瞥两眼。
王管家接着信儿,匆匆从饭厅赶过来,拿了钥匙去吩咐人赶紧打扫出来间屋子,来喜一路跟着他急匆匆的走,好奇,“王叔,这是谁来咱们侯府了啊,怎么我看翠云姐姐的表情怪怪的?”
王管家瞅了他一眼。
来喜知道自己不该多问,轻轻拍了下嘴巴,难耐好奇。
远远望见湖边的廊子后拐出来两个身影,王管家压低声音,飞快的说了一句,“是侯爷带回来的云姑娘……”离的近了些,王管家和来喜俱是看见云奕身上的斗篷,一个急刹停住脚步。
来喜咽了咽口水,“王叔,那是不是侯爷的斗篷?”
王管家揉了揉眼,定一定神,心情忽然紧张激动起来,扭头薅住来喜的前襟,匆忙说,“快,赶紧告诉来福去拿后头偏屋的钥匙,带几个人将小院儿洒扫干净,被褥什么的也赶紧收拾好,快去。”
先侯爷和夫人的房间还留着,顾长云封侯的时候也只是将自己的院子扩修翻新了一番,顾长云休息的院子后面的小院儿本来是给侍妾留的,和先侯爷在时一样没用上一直空着,王管家紧张的搓了搓手,喃喃一声,“这怕真的是侯府的贵人啊。”
来喜聪明,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其中的拐弯抹角,欣喜说,“王叔你的意思是……我这就去找来福!”
王管家欣慰的摸了摸下巴,快步向前面二人走去,“云姑娘。”
云奕老远就看见他了,往刚才那小侍儿跑开的方向瞟了一眼,“管家晚好。”
廊子上挑着灯笼,王管家这才看清云奕的脸,小脸略显苍白,平添了几分盈盈怜人的颜色,王管家愈看愈觉得满意,“云姑娘受累了,请随我来罢。”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受累什么,但你家侯爷也没干什么好事,云奕这般想着,心安理得的听王管家嘱咐连翘去厨房说一声炖个乳鸽汤送到后头偏屋里去。
连翘惊讶的用帕子掩住唇,瞧了一眼云奕,忽而红了双颊,连连点头去了。
云奕感激的看着王管家,这到底是什么好心小老头,一路上王管家故作不经意的提问都一一答了。
走过一个拐角,远远看见一队侍卫走过,云奕多看了两眼。
王管家解释说,“这是府里的侍卫巡查,姑娘莫要惊怪。”
云奕点点头,跟着他拐弯,悄悄往后看了一眼。
看来明平侯府里添新人了。
顾长云用完饭回自己院子里,瞥见墙后的光亮,他这边偏屋虽没住人却一直有人打扫,没放在心上径直进了屋,暗道明日要问一问王管家将小野鸟安排哪去了。
陆沉去巡逻了,白清实闲着没事,来顾长云这儿蹭茶吃,
两人正说这话,连翘脸红扑扑,用托盘端了一盏银耳红枣燕窝过来放下。
顾长云懒懒的舀了两勺,道,“不是跟王管家说了吗,病好了就不用成天送消夜来了。”
连翘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王管家说,今日与往常不一样。”
顾长云还没开口问今日与往日有何不一样,翠云捧着一盅羊肉汤进来了。
“大晚上喝什么羊肉汤?”顾长云掀开汤盅小瓷盖,羊肉的鲜味扑鼻而来,皱眉,“还放了山药枸杞?”
白清实渐渐回过味儿来,看向顾长云的目光夹杂了一些揶揄的笑意。
顾长云看他的神色,再看看桌上两个热气腾腾的汤碗,后知后觉的咂摸出来有点不对劲,直到阿驿满脸欣喜的冲进来,张嘴就要说话。
白清实直觉不妙。
果然,阿驿开口必然惊人,抱着顾长云的胳膊摇,“少爷少爷,他们说你房里有人了,哪儿呢哪儿呢?”
顾长云被刚入口的燕窝呛了一下,“咳咳咳什么?咳咳……什么有人了?”
阿驿虎头虎脑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纳闷,“没有人啊,少爷,你把人藏哪了?”
白清实打开折扇掩住下半张脸,眼睛狐狸一般眯起来。
顾长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扭头看向连翘翠云。
连翘翠云羞赧的低下头。
顾长云勉强笑笑,“阿驿,他们逗你玩儿呢,你去,去找王管家,算了,你回你院子里玩去,让来福陪你打陀螺。”
好说歹说将阿驿哄走了,顾长云缓了缓,问连翘,“王管家将人给安排哪去了?”
连翘红着脸,小声说,“侯爷,还能安排哪去?在偏屋小院儿里呢。”
天打雷劈,顾长云无力的扶住桌子,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合上,挥手让她们下去,心累道,“你看他们干的是人事吗?”
白清实笑得不行,被顾长云瞪了一眼忍住笑,一本正经回道,“嗯,不是人事。”
偏屋小院的空气倒有些凝重。
云奕坐在桌前,云七绷着脸,手中一柄利刃自裙下抽出,直直指上云奕眉心。
云奕手里茶杯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搁,轻笑,“不就是说了句你穿这身裙子真好看,至于那么动气吗?”两指拨开利刃,偏头道,“我是侯爷留下来的,侯爷让你看着我,可没说要你用刀指着我。”
云七的不情不愿的放下短刀。
“别来无恙,小云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