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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宓坐在喜房中,有些紧张地抓着嫁衣的料子,身边是喜娘絮絮叨叨的吉利话。
唐宓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穿上凤冠霞帔,踩着十里红妆,再嫁一次人。
世间最看重女子的清白,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唐宓当年被一顶轿子匆匆抬进皇宫,封了妃子的时候就觉得此生便是如此了。
唐宓不懂这些规矩到底是谁定下的,又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天下所有女子的枷锁。
为何只许男子三妻四妾,不许女子再嫁谋生?
她这样想着,手里攥得更紧,喜娘看见了笑道:“太子妃娘娘,你是不是觉着紧张了?”
唐宓微微笑了一下,对喜娘道:“的确实是有些。”
然而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恍惚。
碧玉和小壹在旁边看着,发觉唐宓的神情有些低落,往喜娘的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喜娘辛苦,往后还有什么礼节?
我看我们小姐有些累了。不如让他休息一会儿。”
喜娘巴不得少说些话休息一会儿,何况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当时就乐呵呵地出去了。
喜娘出去后,碧玉小心翼翼地看向唐宓,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在难过?”
唐宓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反问道:“我该难过什么呢?”
难过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夜同尘?唐宓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敢说。
小壹道:“小姐,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一些。”
唐宓点点头:“我知道,可我高兴不起来。”
唐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高兴不起来,她艰难地扯了扯唇角,脸上却浮现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壹道:“小姐,太子殿下今日很高兴。”
唐宓一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所以她是不该扫了他的兴致吗?
她看向小壹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屋子里沉默下来,半晌,小壹才开口道:“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壹明白唐宓的意思,她跟碧玉不同,她是夜同尘派来他身边的丫鬟。
在某种程度上,她的意愿代表着夜同尘这个前主人的意愿。
可是如今不同了,夜同尘生死未卜,倘若司宴清真的会对唐宓好,那么小壹是赞同这门婚事的。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轻笑:“王爷若在天有灵,也会这样选择的吧。”
小壹认真的对唐宓道:“小姐,王爷和我都希望你过得好。”
唐宓闭了闭眼,眼泪从上好了粉黛的脸颊滑过,变成了一滴胭脂泪,“啪嗒”落在鲜红的嫁衣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脸上的泪痕:“你说的对,今日是大喜日子,我该高兴一些。”
自今日起,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嫁与他人,为贤妻,为良母,再也不起妄念。
一拜天地,拜天地无情,不叫有情人得偿所愿。
二拜高堂,拜高堂狠心,拿自己女儿换了富贵荣华,阖家安泰。
夫妻对拜,拜夫妻亲疏,是桩郎有情妾无意的姻缘。
……
一对斗大的龙凤喜烛将洞房照的亮亮堂堂,啪嗒一声,门轻轻被推开,带着微醺的司宴清朝唐宓一步步走来。
喜婆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杆秤。
司宴清拿起秤,挑了唐宓的红盖头,一张美好如斯的面容显现,这是他日思夜想的温柔乡。
喜婆笑着问道:“太子殿下可秤心如意?”
司宴清勾了勾唇:“赏。”
喜婆高兴地道谢,这便是称心如意了。
他肖想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娶到手了,怎么会不称心如意?
喜婆接了赏之后便离开了,唐宓坐在床边儿,大红嫁衣应着如花美眷。
她抬眼,一双眸子静静的凝望着他。
司宴清没说话,抬手轻轻地将在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将她盘的重重的发髻一点一点地松下来。
然后用帕子沾湿了脸盆里的水,小心翼翼地将她脸上的脂粉一点点擦去。
屋子里的气氛沉默,却不觉得不尴尬。
司宴清似乎真的是很高兴,发自心底的开心,以至于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沉默地帮她做着这些,等到司宴清的手碰到唐宓的外衣带子时,唐宓终于忍不住缩了缩。
动作很轻微,然而司宴清却注意到了,唐宓这样的动作,就像一盆儿兜头的凉水浇了下来。
果然,近日里的乖顺都是装的,她还是在抗拒他。
司宴清缩回了手,垂下睫毛。
红烛的亮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使他的目光看不分明。
唐宓不知道,其实司宴清只是打算帮她脱掉外衣而已。
唐宓也看着司宴清,闭着眼睛轻声开口唤道:“念归。”
司宴清没抬头,只是应道:“嗯。”
唐宓眼神颤了颤,低声道:“你…这种事情你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可能是觉得她的话说的太过无情,伤了司宴清的心,连忙又补充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害怕。”
司宴清嘴角的笑容有些苦:“真的?”
不是讨厌,可也不是喜欢啊,司宴清想着心里酸楚。
分明只是打算帮她脱掉外衣而已,他知道他和唐宓现在需要时间,可是忽然他就不明白漫长的时间等待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了。
她答应成亲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没有反抗只是一种妥协。
可她这样沉默的妥协,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反抗,映衬着他有多么卑劣?
半晌,司宴清轻轻摸了摸她鬓边的头发:“别怕。”
司宴清扶着到唐宓躺下来,给唐宓盖好了被子,然后自己躺到了旁边。
司宴清两眼望着床帐,盯到眼睛发酸,又默默的闭上眼睛。
没有扭头,对唐宓道:“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我如果再要一床被子,睡在外面的软榻上,恐怕明日里这府里上下的丫鬟下人都会看低你一眼。
今日你且忍着与我同床共枕的明日,我便吩咐人再拿一床被子,我不与你睡一张床,所以你别怕。”
司宴清今日里如果硬要圆房,唐宓也是阻拦不得的,只是司宴清到底不忍心唐宓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
如同方才他帮唐宓把头上的首饰簪环摘掉的时候,眼神虔诚,动作卑微的如同一个奴仆,这便是爱到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