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来者不善

短腿叮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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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城郡主虽遭到王上怒斥,但并无惶恐之色,反倒笑容恬淡,仿佛刚刚那场风暴,并不是她一手造成的,甚至她都不在其中。

    她出席跪在地上,柔声说道“是小女失言,还请王上王后恕罪”

    王上虽面色继而不快,王后却端庄温雅笑道“起来吧,宁城之事莫要再提,今日你痛快游赏这都城便是”

    每年宴席的最后,王上和王后领着众人走下凌霄阁,阁前广场上已鳞次栉比的摆放好了烟花。

    二人携手举着火把正准备点燃引子,王上却回头,原本威严的脸上满是慈爱朝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

    这每年由帝后亲手点燃的良缘火叫她做甚,她刚走近,王上便揽住了她的肩,将妻子和女儿一起护在自己的怀里。

    “若若,前两年你一直病着,都未曾在乞巧这一天出宫门赏花灯,今日便和你的心上人好生出去走走”

    许是火把过于旺盛,她的脸被映得红彤彤的,那橙色的火焰仿佛是从她那身赤霞锦上裁剪下来的。

    她羞赫道“父王切莫乱说,我哪有什么心上人”

    王后却打趣道“都称未来夫君了,还不是心上人,从前烁儿对你无意之时,你不是还表明非他不嫁,如今两情相悦了,倒是羞涩起来了”

    “母后!”

    王上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仿佛她还是个孩童,爽朗笑道“会不会明日便要准备喜宴了”

    这样奇异的感觉她从未有过,从前在海底虽说也有父王与阿姐,但二人很忙,很少会在节日之时陪伴,而在阖家团圆的时候,她也只是自己所在蚌壳里。而父王从未教导过她,也不像这般带着她放烟花。阿姐虽常常教导她,却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她时常想,自己长不出尾巴,或许是因为她总想离开阿姐和父王,总想逃离南海。

    她感受着此刻的喧哗热闹,耳旁的嬉笑叮嘱,眼前的绚丽烟火,原来家人也有这样毫无理由的偏袒和温馨的相处。

    宁昕梦远远的瞧着帝后一家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模样,武烁也在后面,双眸中绵绵的情意如皓月般莹亮绵长,所有人都从宁城当年的痛苦之中走了出来。可城里的人,却被永囚于惩罚之中。

    武烁与众人站在一处,眼里没有旁人,没有灯火阑珊,没有烟火绚丽,唯有那璀璨一人,今日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都城里也是热闹非凡,街市之上四处都是成双结对的伴侣和小姊妹,她们手里拿着形态各异的花灯,远处的桥上站着焦急等待郎君的姑娘,四周小贩的叫卖声不断传入耳朵里。

    言蹊新奇的流连辗转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摊,武烁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唯恐人挤人把她弄丢了。

    虽然师父还来得及带她去人间,但梦境里的人间与真实的也应当相差无几,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武烁,也算是师父陪自己在人间了。

    前面的小摊上花花绿绿的摆着许多的花,瞧着不像是金银玉石所制,她上前拿起一朵,这才看清原是绢布所制。

    只是那些花看起来颜色艳丽,花瓣栩栩如生,瞧着像是鲜花。

    武烁拿起一朵白粉色的海棠,一簇三朵甚是绚烂,他希望她往后的日子,也如这般有活力生机。

    他轻轻的将它戴在她头上,就在她欣喜抬头望着他问道“好看吗”的时候,他想起那日背着她,她问自己二人何时成亲。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果可以,他希望是现在。

    他点了点头,温柔道“好看”

    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繁重的珠饰,疑惑的问道“真的好看吗,我现在满头珠翠,再戴朵花会不会显得我又俗气又滑稽”

    他拉下她的手,执拗又温柔的说道“本将军说好看便是好看,谁敢说你丑?”

    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凉,却笑的明艳动人“那好吧,武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身后人潮汹涌,不知被谁挤了一下,她踉跄着差点摔倒。

    武烁紧紧的握紧了她的手说“走吧,要是把公主殿下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吵嘴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我是公主殿下?”

    他一把将她拽近,如雪般澄澈的眸子,一如天上月般明朗赤忱的看着她,少年笑的眉眼舒展,宛如山岳的雪化开,盈盈的尽是暖意。

    “那以后你可要时刻提醒我啊,我的公主殿下”

    言蹊呆怔的望着他,不知是否心疾犯了,它在胸腔内砰砰乱跳着,似乎要穿破血肉而出。

    那样真诚明朗的笑容,温情柔和的眼神,心里某个地方,有个什么东西被催着生根发芽。

    她慌乱的移开眼睛,不知所措的说道“赶紧走吧,不然太晚了父王母后要担心了”

    夜色轻柔的照耀着人间大地,所照之处,皆有真情之人,她们将都城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灯火通明。

    而远处的小巷里,却漆黑一片,只能借月光照出影子,瑾启将手里的帕子往袖子里塞了塞,他面前站了五个佩剑之人,每一个都是彪行魁梧,面上缚了一层黑布,神色带着浓厚的杀气。

    只听见他沉声说道“既如此,便依你们主上的计划,杀了他”

    他话锋一转,言语让人生出一股恶寒“但,若伤了殿下,我会把你们主上剥皮抽筋”

    纵使他们是杀人如麻的凶手,见他那般骇人可怖的模样都有些发怵,阴沉的仿佛只要抬手便会将人撕的粉碎。

    他们牵着手,愈发走远,人群从熙熙攘攘到零零散散,光也愈发少了。

    武烁面色里带着几分窃喜,思绪沉寂的很远很远。他想着,等明日,孙医官便能将贺兰灵芝淬炼的丹药送过来,很快她的病便能痊愈,会比眼下更要有活力一些。

    然后,他要去禀明王上,把二人的婚期定下来,越快越好。

    至于能回到宁城,替父亲母亲继续驻守的心愿,他会去求王上,让他将她带到宁城,一年不应他就求一年,十年不应他便求十年。

    只要身边有她在,漫长无聊的日子就有了盼头,每一天都无比的期待。

    前方的街口有一人堵住了路,言蹊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从沉寂中醒来,警惕的将她护在身后,来者不善,他们转过身,后面的路也已被堵死。

    五柄寒霜利刃在月下露出凌冽的寒光,纷纷虎视眈眈的指着那两人。

    言蹊默默的抓紧了他的手,他轻声道“你相信我吗”

    她点了点头,眸中毫无畏惧之色“信”

    他飞身向前,身手矫捷如游龙般的踢掉了面前三人的剑,并接住了一把,如鬼魅般一扬,其中一人便瞪眼倒地,泊泊的鲜血从他脖下流出。

    剩下四人一齐向他袭来,他搂住她的腰,飞身跳出了几人的包围圈。

    “跑,找人来救援,快!”

    她往前跑了几步,胸前便传来一阵钝痛,仿佛有根粗钝钉子,从心脏的这头穿到了那头,呼吸都是刺痛的感觉。

    武烁已与剩下四人缠斗在一起,她的腿就在此时发软抽搐,索性也不跑了,干脆扶着墙看他是如何收拾那群人。

    好歹也是统领三军的少年将军,若没点真本事在身上,区区几人都对付不了,那他在沙场之上恐怕死了千百回了。

    只见他身姿矫健,英姿飒爽,三下两下便将那些人全部撂倒在地。

    他抬起头看见她正捂着胸口,弯腰靠在前方的墙上,立马甩开手里沾血剑朝她快步走去。

    他神色紧张的扶着她问道“是不是心疾犯了,走,我带你回宫”

    就在二人转身之际,地上一人苟延残喘的举着剑爬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向前刺去。

    “小心!”

    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瞬间将他的双眸染的猩红,他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剑,狠狠的将他钉在墙上。

    武烁手足无措的抱着她,恐惧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又是那样熟悉的害怕,只是这次比上次强烈百倍。

    泪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她脸上,原本就绞痛的心脏旁还有灼烧般血肉分离的痛,这哪里是梦境,分明就是劫数。

    她艰难的开口说道“哭……什么……我……我……又没死”

    明明受伤的是她,为何他哭的那么伤心?他嚎啕大哭的样子好丑,若是师父知道了,定然会觉得很丢脸。

    她虚弱无力的抬起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别这样……不好看了”

    在乞巧节那天的夜里,孤傲刚毅的小将军,抱着他的未婚妻一路疯狂的跑回王宫,眼泪也掉了一路。

    回到云罗殿之时,血已将他月白色的袍子染的污遭不堪,他犹如被抽了魂的行尸走肉,呆呆的站在门外木讷的举着双手,仿佛自己还抱着她一样。

    医官又一次聚集在了云罗殿,帝后匆忙赶来,王上震惊又气愤,怒拍着桌子吼着“万刑司的在哪里,给我彻查!只要发现跟此事有关联之人,审后立马就地正法,拒不配合审查者,当即缴杀!”

    那些干涸在地面的血迹,让王后原本担忧害怕的心猛然荡到谷底,难以言说的恐怖颤栗笼罩在了她身上,腿一软,便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