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玲珑梦境

短腿叮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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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蹊没想到传说中阴森可怖的魔族,看起来竟和她们海底一般热闹。

    街巷熙熙攘攘的人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是那种满足幸福,而真心实意的笑。

    临北山上,一颗硕大枝繁叶茂的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祈愿条,遥遥望去,独一颗树,却又满是热闹。

    言蹊清晰的看见那颗树,不由得胸口一阵闷痛,鼻尖泛起阵阵酸涩,没没由来的一阵难过。

    她缓步走近,似乎那颗树上有什么东西在极具的吸引着她。手刚触碰上粗砾的树干,有些画面便如同开山阔斧一般闯入了她的脑海里,蔚蓝的海面上,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在不停的死去。

    眼眶里的泪水颤抖着滴落了下来,她触不及防,慌乱的擦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沾满泪水的手掌,胸口沉闷的快要窒息。

    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云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若不是曾经过于苦楚,又怎会只是感应都难过成这般模样。

    言蹊的心仿佛被一双手用力的拉扯进了谷底,用力的捂着胸口,难过的对他解释道“师父,我也不知道是为何,好像越靠近此处我就越……”

    话还未完,云时便忍不住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不该有此逾越之举,但见她难过,他便克制不住自己。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我们这就离开”

    他也顾不得找莽龙去探究断生的解毒之法,眼下她对魔族的感应愈发强烈,决不能在此处久留。

    她泪眼朦胧的拉着云时的衣角,颤颤巍巍的说道“可是您不是还要寻故人吗?”

    “不寻了,走吧”

    二人还未走出两步,身后便掀起一阵狂风,一个身穿斗篷的人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言蹊努力的想要看清那兜帽之下的面容,可他似乎将自己笼罩在黑暗里,未有一丝光能透入,只感到他似乎一直看着自己。

    云时紧紧的握住言蹊的手,并不打算理会他,却被他唤住。

    “一年,若你不将他唤醒,最多还有一年”

    言蹊睁着不解的眼睛问道“什么一年?”

    他看了一眼她单纯稚嫩的模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带我去找他吧”

    若是他死了,三界之内又有谁会不带任何私心的护住她。

    即重逢,即要活,便要她快意无忧,平安周全。

    曾经他的年岁之花共恩三界,如今,只想与她一人萌荫。

    当初莽龙亲眼看着她净化残灵怨气,又陨落在他眼前,他自己先是用尽修为助她成阵,后又阻拦云时受伤,三界之内也无甚他在意关心的,便索性在湮世渊内造了一个梦境,将自己锁在里面疗伤。

    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河水,它摆脱了黑暗的宿命,露出原本的清澈。

    他沉声说道“无用,我问过天帝,聚魂盏找不回最重要的那一块,她便永远都想不起来”

    云时微微侧目,说道“不用她想起,我记得便好”

    言蹊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的交谈,感觉他们口中的那个她好像对师父挺重要,心中又莫名泛起酸涩。

    原本的囚笼山壁已空,唯有崖下一道红粉色的漩涡灵光。

    “他就在里面,但我们无人能进去”

    言蹊好奇的走近,究竟是什么样的梦境,结界处是红粉色,想来这做梦之人,定然梦的是情缘。

    玲珑梦境,乃是当年代寰所创,本是疗伤法阵,却是将元神离体,人不带丝毫记忆的身处于梦境之中。

    若要醒来,虚得从梦境中堪破自我,若有人想要帮忙唤醒,也得将元神离体,但入梦怀着的信念,就算不带记忆也会一直执着于心中。

    云时担忧的看了一眼言蹊,如今他已是毒将至心脉,灵力亦是衰竭之时,可也不放心将她一人放在这里。

    他转身朝她走去,言蹊的脑子一片混沌,猝不及防的看着他的脸无限的靠近自己。

    二人额间相抵,他将自己元神里最后一丝灵力渡入她得身体里,耀眼的光逐渐隐入她额间。

    她惊诧的看着他“师父,这是?”

    尽管身体里的寒意已遏制不住的蹿了上来,但他却依旧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乖,你且在此处等我回来”

    言蹊不安的拽着他的衣袖,他抬起头,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正看着他。

    她从未有过此种彷徨不安,从海里到陆地,巨大的落差之间,她都能安然适应接受。可眼下面对这个相知未熟的人,她竟然感到了深深地依赖。

    云时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转过身对他说道“衡奕,好好照顾她”

    他的衣角从她手中滑走,只见那原本平缓旋转的漩涡突然间飞速转了起来,还散发出一阵耀眼的灵光。

    言蹊眼看着他的身影融入了漩涡之中,心里一阵难言之感。

    既然师父让她在此处等他,那便很快就会回来,她想了想,决定乖乖听他的话,不胡乱跑开。

    于是她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蹲在了草地里,拨弄那些黄色的小花。

    衡奕看着她的模样,是旧时的样子,却又不似从前那般沉稳,眼神里透着清澈的光,像个不谙世事的闺门千金,比从前在凡间之时还要娇憨一些。

    他知道她的元神还有些残缺,这些年天帝一直用聚魂盏在收集她的魂魄,可是纵使三界权位之巅者,也难以复原碎成粉末的元神。还好她当年生切了一半的元神,当年之伤成了如今之幸。

    “你叫什么名字?”

    言蹊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的竟让他觉得耀眼。

    “我叫言蹊”

    青绿的草地上,肆意盛放着绚烂的野花,只是她抬眸的那一瞬间,漫山遍野的春意和生机,都不如她的灵眸流转。

    衡奕怔住了,他原以为自己能平静的面对她,可当她再次朝自己微笑之时,内心平静的潮汐再次汹涌了起来。

    山不动,云雨却翻涌。

    他一时间无言以对,过去那么多年,他守着她用性命换来的安宁魔族,每日每夜无不想她。心里亦是清楚明白的知晓,自己是她从容赴死时都不会回头看一眼的人。

    他就像汹涌湍急河流旁的枯木,只是她宿命里的微小一隅,注定要看着她热烈孤掷的奔向别人。

    言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虽然眼前这个人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如孤星寒光的双眸就能看出此人定非等闲之辈。

    “大哥哥,你怎么了?”

    他回过神,说道“你与我一位故人唱的很像,方才瞧着你,便想了她”

    她想起玉若,惊奇的对他说道“你的那位故人是不是与青丘的狐狸姐姐也相识”

    见他神思凝重,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位故人,好像对你们都很重要,你们与她是何关系”

    她看见他笑的微弯的眉眼,凛冽之色褪尽,唯有无尽柔软绵长的脉脉温情。

    “所说三界能动我神思者,除却死亡,唯她而已”

    几百年来,他一直未敢承认宣之于口的爱,犹如魔族千万年的黑暗,不得已被看见。

    而如今,他竟能在她面前平静的诉说爱意,漫天的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即如此,已无憾了。

    言蹊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她是大哥哥你最喜欢的人,那她现在在何处?”

    他凝神望着远处的湛蓝的天空,这样的好天气,现在已是隔三差五之景了。

    “她死了”

    仿佛心脏猛然被什么东西撞击,她错愕的看着平静他,心底里陡然升起一阵悲郁之感,仿佛死的那个人是她的至亲至爱。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无妨”

    他继而问道“这么多年,你在南海过的好吗?”

    言蹊想着,莫不是自己身上海水的味道已经腌入味了,她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南海的人?”

    “天帝总提起你”

    她皱眉“天帝是谁?他又何曾见过我?”

    “承颐”

    她笑的成灿烂了些,激动道“你你你,你和颐哥哥认识!”

    他点了点头,他亲眼看着承颐将她的元神从树上抽出来,凝化成型。

    又亲眼看着那个小小的她,被送入了南海。

    她神色忽然凝重“你喊他什么,天帝?”

    他又点了点头。

    言蹊脑子有些发懵,虽然从小承颐便会时不时去海底看她,总给她带一些吃喝的小玩意,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疼爱她的兄长居然是这三界之主。

    可是他又不是水族之人,又为何偏偏对自己多加照拂。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身后的漩涡灵光此时忽然间又飞速的转了起来,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一脸惊慌失措的被吸了进去。

    衡奕迅速朝法阵奔去,兜帽不慎被风吹落,裸露在阳光之下的脸颊上燃气了橙色的火焰。

    他痛苦的捂着被灼伤的脸颊,眼睁睁的看着玲珑梦境逐渐闭合。

    山壁上徒留一片粉色的灵光,已无入口。

    他将兜帽戴好,转身朝九重天御风而去。

    他们小心翼翼的呵护,眼看她快乐平安的重生,她元神不稳,万不能因此法阵而出任何差池。

    两次,她都死在自己面前,他无法承受还有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