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短腿叮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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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颐坦然的笑了笑,说道“若是你没有窥见你娘的遗愿,是不是也能安心的嫁给他”

    她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我不能,天门将军忠心耿耿,后裔却被夺权之争陨落,我娘一生未曾有违天道,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挡下浩劫,却死于非命还留下骂名,魔族众生常年被战火所扰,如今却连一丝光也不容,天道肮脏,世间如何清白,我即所生非同,就要替他们讨一个公道!”

    他脸色苍白的咳了咳,又清了清嗓子说道“即使师父与你多般误会,但他是这世间最为清白刚直之人,天君那些龃龉之事,师父肯定浑然不知,甚至那时他还因在凡间替你挡了天雷而元神有了裂缝,一直在沉睡之中”

    伽阖看向他,带动着发饰上的流苏摇摇欲坠,她说道“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恨也好,爱也罢,注定了不能在一起的人,又何须去计较那些呢”

    “只是承颐,我不求你能有多庇佑暹娘,在她想要自由的时候,请你一定要放她离开”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一早,狐族小殿下也被送回了青丘,你且不必担忧,你既传信于我,便是决定了前路,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当真要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安宁而踏上一条不归路吗”

    “夙愿未了,何以安宁?你只需要好好的看护住三界,守住暹娘,那你的安宁便攥在了手中”

    苍穹台的上空的祥云之间盘旋着一列列的喜鹊,阵阵丝竹声伴着清泉流水,让这本就是仙境的地上看起来更为灵气大盛,为这场婚礼更是锦上添花。

    天帝欢喜的坐于主坐高位之上,四周高朋满座,那些凑热闹的仙家们也是开心的交谈碰杯。唯有鲛人族的黎姬殿下,满面愤慨,若不是被鲛人王压制着,她恨不得离席。

    小阎陪着老阎殿坐在角落里,等待着这场婚宴的开始,他紧张的掌心冒汗,要在天帝眼皮子底下搞鬼,他有些害怕若是失败,只怕那两人一个都保不住。

    伽阖透过眼前的珠帘看着她的新郎,他满眼温柔的朝她伸出了手。

    她想,若她还是凡间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该有多好,在这种时候,会有娘亲最真挚的祝福。而那个等待着她的人,亦是她从年少时便期许的美好,大婚过后,定会比翼美满,坚定携手走完余生。

    见她一动不动,云时耐心的俯身握住了她的手,这一天,他等待了三百年,沉睡之时,梦里全是她红妆的模样。

    他曾无比厌恶命定,命定他是克魔者,命定了她要嫁与他人,命定他们不能在一起。

    在凡间见到她穿上嫁衣的时候,他内心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他恨自己为何在时空里是她的丹顶毒药,恨自己让她陷入痛苦,恨自己为何不是她命定的所嫁之人。

    所有的不满与怨愤,皆只为嫉妒。

    所幸,他们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自己能好好抓紧那只手,便能再也不松开。

    他拿出年岁花簪,再一次的戴在了她头上。

    她正欲取下,却被他紧紧的抓住了双手,说道“我的东西,给了便不会再收回。

    她露出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你这般的强求,一如凡间的我,无妄偏执的想将以为好的东西都塞给你,可是云时,就算今日你娶了我,我们也不可能如想象的那般琴瑟和鸣,一对怨偶罢了”

    他满不在乎固执的拉起她的手,伽阖仿佛看见了那时在藏书阁带着绮梦写着便签的自己,后来一把火,便只剩下了绝望的灰烬。

    “无妨,很久前我就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便够了”

    她咬了咬牙,虽心疼他的偏执,却仍旧狠心说道“即便我不爱你?”

    他垂眸盯着喜服上繁杂的纹路,丝毫不敢看她的眼睛,尽管伤口已经开始流血,却仍旧要倔强固执的苦笑道“无妨,我爱你,就够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云时仙尊,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硬生生的塞进她手里,任她蹂躏把玩,只要她还肯看自己一眼。

    他紧紧的牵着她手,一步一步的走入苍穹台。为了这条路,他自私的不顾她的意愿,卑鄙的让她嫁给自己,无论有多不堪多肮脏,他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这是他曾经承诺给她的婚礼,她忘了,他却没有。

    三百年前,天劫盘桓于已经不省人事的她头顶,当云时南海赶到乱葬岗之时,那天雷蓄势待发。

    他奋不顾身的飞奔向她,最终那道成仙的天雷生生将他的元神劈出了一道缝隙。

    那日他满身是血将她抱在怀里,颤抖的看着她已经溃烂到几近白骨的手指。在沉睡之前,他以周身仙力为屏障,带着残缺的元神冲到了魔族,拼尽全力想要杀了衡奕,却只来得及将他重伤,便陷入了沉睡。

    最后闭眼前的一瞬,他只恨自己不是个魔,那样他便能杀尽天下所有负她之人。

    花瓣从天空慢慢落下,落在他们肩上,可是等待着他们的没有繁花似锦。

    月老手执红线,在半空做同心结,红色的光晕映在二人中间,许多红线丝丝绕绕的缠住二人的手腕,然后慢慢变得透明不见。

    承颐和暹娘站在角落里观礼,礼成天帝端坐于主位之上开怀大笑。

    他对一旁的暹娘说道“仙子且先回碧霄宫”

    她转过头疑惑到“为何”

    他替她拂去肩头的花瓣,柔声道“按天庭仪制,接下来就是无聊的敬酒寒暄,甚是无聊,等酒喝完,他二人想必一定不胜酒力,你且先回去煮点醒酒汤回头给他们送去当新婚贺礼最合适不过”

    她眼前一亮,笑着点了点头,便乖乖听话转身走了。

    承颐眼眸含笑的看着她的背影,她往后可是每日都要这么开心快活的,这苍穹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万不可淋到了她。

    伽阖看着天帝,觉得他今日心情甚好,惊觉原来他如此忌惮自己,给自己上了枷锁他就如此开心。

    “阖儿,如今嫁作人妇,万不可再任性”

    言罢他手心托出一颗金丹“这颗仙灵丹乃是千年蕴结了万座灵山的仙泽所凝出,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可愈可重生万物,孤将它赠与你”

    她伸出手将仙灵丹收入囊中,嘴角上扬,轻笑道“多谢父君,但阖儿还想要一物作为新婚贺礼”

    他好脾气的笑着问道“哦,阖儿还想要什么?”

    “朝未央!”

    一阵凛冽的风乍起,猎猎的吹起了她宽大的衣袖,精美华丽的发冠也随风掉落在地上,乌黑的青丝散落肩头,发间也只剩下那一只素雅的年岁花簪,一柄冒着黑气的剑稳稳的落在了她手中。

    众人面上皆是震惊,随后都下意识的往后躲,在魔剑面前,无人敢上前寻衅。

    他们在底下窃窃私语,黎姬不是第一次看见那把剑,她拉了拉鲛人王的衣袖问道“父王,那是什么东西,为何大家好像都很忌惮”

    鲛人王脸色苍白,他犹记得三百年前那柄剑砍在南海海面之时,死伤了多少人,海面猩红一片,许久才褪去。

    “那是魔族的魔剑,只有魔气最盛者,才会让它认主”

    天帝敛住了笑容,他仍旧端坐于高位之上,沉冷着一张脸,眼眸如同寒霜。

    “阖儿,你为何如此不听话”

    天帝随意挥了挥手指,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所有的喜鹊慌乱散去,仙境般的苍穹台一时之间阴气沉沉,仿佛这块地即将都粉碎。

    他负手而立,威严持重的沉声道“众仙家且先退下,孤要处理点家事”

    伽阖一跃而起,手里的剑往苍穹台的狠狠一挥,瞬间土蹦石裂“谁也不许走!”

    云时默默的看着她,自己既无法阻止,便只能放手成全。

    天帝眉间微动,一道天雷便宛如游龙般朝她袭来,却在转身之时被挡住。

    天帝盯着与他对抗的云时,脸色又沉了几分,冷声道“你终究还是选择与孤对立”

    他挥出一道透明的结界将二人笼罩,抬起头仰望着那个装了万年的人,能与他和平共处,只是为了制衡。

    “梧晔,是你破了誓”

    众仙皆哗然,仙尊与天帝这般剑拔弩张,于天地来说定是一场浩劫。

    天帝悉知,眼下云时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他平静的阖上了眼睛,再睁眼之时,眼里尽数的厉然,手中慢慢凝出一柄锋芒肆意的剑。

    乾坤剑,多年未出鞘,再次现世,光华惹的满室闭眼,周身缠绕着可怖的闪电。

    伽阖环顾四周,冷声道“诸位也会害怕吗?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拥戴德义仁厚的天君,是一个唯利是图,争权夺势的疯子!”

    蓬莱仙人白眉横指,斥责道“三殿下如此揣度自己的父亲,实则不配为人子女!”

    “哈哈哈”角落里传来几声讥笑。

    “若有得选,我们也不想为他的子女”

    承颐在众人惊诧的眼光里慢慢走来,世人皆知,太子殿下是天君最为宠爱器重之子,此刻却在殿上公然忤逆他,惹得满堂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