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短腿叮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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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颐点了点头“当年你娘执意要生下你,可天君历劫与你娘相好之时,只是一个凡人,可天君的孩子,成年之时都要经历雷劫,而你根本了可能承受住,所以他们要在你承受雷劫之前,飞升成仙身,况且神魔之子,虚得历劫,成之成仙,败之成魔”

    “所以,那个凡世里的国破家亡,都只是我必须历的劫,那为何最后结局会有些偏差”

    许是灵力流失,他竟然久违的感觉到了寒冷,便捂着衣袖,虚弱的咳了咳,说道“若你历劫失败,入了魔籍,体内魔灵一旦苏醒,所有被封印于崖底的天魔军受到感召便会冲破封印,三界又是一场动荡。可心有不甘的人,巴不得它乱。比如我,比如望镜”

    “他和莽龙私下勾结,后来便找上了我,只因莽龙和婳儿是亲兄妹,若我们助他们打开天幕,婳儿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微微皱起眉头,困惑道“那你为何突然间用阵法困住我,又为何眼下要告诉我实情,你不怕你们的计划出乱子吗”

    他轻轻笑了,摇了摇头说道“长醉不复醒,可终究还是会清醒,这些年我查阅了所有的典籍,魔族之人,若残灵消散,纵使洪荒倾覆,都再无转机”

    多年来,他深陷于自己的仇恨和执着之中,偏执的去相信内心悉知真相的东西,可有一个人在他身边,慢慢的一点一点将他从泥泞里往外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微小的力量终在放手后让他感受到了轻松。

    她轻笑的盯着地面,愣神征征说道“所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开天幕,我娘亲,最后的愿望也是打开天幕吗?”

    “只有打开天幕,残灵才能入轮回重生,太阳照耀众生,唯独将魔族子民除外,他们失去了自由,也没有了光,你可能不知道,你是魔族最后一个孩子”

    她回过神,眼眸疑惑的落在他脸上“最后一个孩子?”

    他迟疑的点了点头,今日已经说了很多了,无妨再多一些。

    “一个没有光的地方,生命看不到任何希望,魔族的人逐渐老去,死去,若不打开天幕,再过些年,或许魔族就不复存在了”

    她惊觉的问道“那天君呢?他定然知晓这一切,为何不肯放魔族一条生路”

    承颐嗫懦了嘴唇,终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她轻笑出声来“也是,他那般的自私冷漠,又怎会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怕是巴不得魔族赶快消亡,这样便再也无人知道他的秘密”

    她正说着,心口传来一阵沉闷的剧痛,是护心骨感应到云时出事了!

    “承颐,你若想在此处等待暹娘醒来,便随你,我要回魔族找仙尊,他好像出事了”

    承颐却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她胳膊,将她拽了回来“你的记忆,还有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没有想起,在那之前,就算是为你付出过性命之人,也最好不要轻信。你为了救师父,被渡灵瓶吸走了大半的血,又是一身凡骨,元神也只剩下一半,若没有师父的护心骨,你眼下怕已是一具尸体了。现下莽龙只缺你手里的朝未央作为打开天幕的钥匙,若你此刻放手与魔族的一切纠葛便也还来得及”

    她无暇听他多言,心急如焚的甩手说道“我不想与他们有什么纠葛,是他们算计我,硬将我拉入深渊里,我现在只想将云时带出来”

    小阎守在门前,她快速的对他说了一句“你守着玉若和暹娘,我去把云时带出来”便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越快要到达那间屋子她便越不安,猛然推开门,床上空空荡荡,屋子里也没有人。

    她攥紧了拳心,迅速转身御风向湮世渊而去。

    云时吃力的杵着手里的剑,唇边亦是鲜血四溢,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他,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愧疚化为了对他无边的纵容。

    那年战火纷飞里,他将他从战场抱了出来,他奶声奶气的在南望山喊他师傅,那时的他眼睛稚嫩单纯,不似眼前这般狠厉决绝。

    风将他的衣袍吹起,犹如一个从阿鼻地狱杀上来的魔鬼,他死死的盯着云时,内心清楚的知晓,今日便是最后的时机,此时不成,必成败寇。

    “望镜,此刻你若回头,还来得及”

    崖底的风吹的猎猎作响,他觉得他的话尤为可笑“回头?从我被天帝抱回去的那一刻,我便无时无刻期待着眼前的这一天,我为何要回头?师父,你知道的,我不想杀人,你只需要动一动,打开眼前这禁制”

    体内的断生在发作,筋脉里流动的血液如同带着寒霜的针,流遍全身。

    云时强撑住快要倒地的身体,沉声道“打开禁止,他们所有人的心血都会白费!”

    望镜眼里溢出暴怒的鲜红,藏了千百年的情绪,终在此时爆发。

    “白费又怎样!为了仙界的安宁,他们牺牲了,换来的却是永不超升,他们躯体不再,灵魂连再一次重见天日的机会都没有,三界的安宁重要,魔族的生机就重要了吗?为了那些所谓的大局,让一族灭绝,这就是为仙者的道义吗!”

    云时阖上双眼,心沉到了谷底,他明了他苦心孤诣隐忍多年,眼下必是破釜沉舟。

    他手指泛起一阵金光,遂即黑暗的天空逐渐出现朦胧的闪电,他站在忽明忽暗的风暴里,面容沉静,嘴角的血早已干涸凝固,漆黑的眼眸里装着杀意。

    “望镜,你若觉得能摆布我,我们之间千年的师徒情便是枉费了”

    一道紫色的天光打在他的胸口,他来不及躲闪,被击落在地,刚才二人之间的局势,瞬间被逆转。

    受伤的他不仅没有半分痛苦的神色,还十分诡异的笑了,他捂住胸口慢慢的爬了起来,身上银白色的披风也被沾染了灰尘。

    “师父,您终究还是对我动手了,可这世间,有您宁愿自伤也绝不会动的人”

    他含笑的望着远方,那些该面对的相负,一个一个,像刀子般的像他袭来。

    这是救出小阎后二人第一次见面,伽阖焦急的上前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云时,确定他没有什么大碍才抬起头。

    她愣了愣神,自己也未曾想到再见面会是如此的状况。

    “二,二哥……”

    听到二哥两个字,他的心忽然一阵钝痛,三百年来,他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若不是背负了太多,他也想如这世间许多人那般,当一个和煦宽厚的兄长,护着掌心的明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算计她,每每都要伤害她。

    望镜鼻尖略过一阵酸涩,头顶的雷霆愈发靠近,他知道云时召了天诀,今日必不会让他轻易逃脱,可他也不想逃。

    为了今日,他丢失了爱人,摈弃了道义,欺哄了伽阖,他已经付出太多,再没有能失去的东西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势必要打开天幕。

    看着他决绝的模样,云时心里腾升起不安。

    “师父,我从来没有妄图摆布你,也不曾天真的以为能要挟你,毕竟,为了守住南海古战场,您连代寰都能亲手斩杀不是吗?”

    被她握住的那只手骤然握紧,他紧张慌乱的看着她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

    伽阖木讷的转头盯着望镜,喃喃道“你说什么?”

    云时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大声说道“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就算不是那样!你也没有救她,师父,莫要再骗她了,都三百年多年了,我在海面看的清清楚楚,她以命祭蒙阙的时候,您可是在一旁冷眼旁观,若您出手,她本可以不用死”

    伽阖感觉耳朵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从脚底蹿起一阵寒意,这才看着他的脸,颤抖着问道“是这样吗,曾经衡奕不让我看灯盏里的东西,是因为他害怕我想起来吗”

    一阵笑声传来,望镜笑道“想起来?天帝和仙尊反复用忘川水浇洗的记忆,怎么可能让你想起来!而且,你可知为何不管人间还是仙界,他记得你不记得你,都要在你身边吗”

    云时的脸色凝重,犹如带着寒霜的乌云压境,他制止他道“住口!”

    她却冷静的问道“为什么?”

    “天诀!”

    他大喝一声,紫色的闪电迅速朝着望镜而去。

    伽阖犹如鬼魅般闪至他跟前,生生替他挨了一击。

    她紧紧的攥紧了他的袖子,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为什么?”

    “数万年前,梵境的佛陀为了克制还未成熟的魔灵,亲手在魔族栽种了年岁树,为的就是时时刻刻的将两者绑在一起,冥冥之中,碧落黄泉,必会相遇”

    犹如千万只蚂蚁漫过骨髓,那些义无反顾的相信,为他承受的反噬折磨,原来都只是一场笑话。

    云时仓惶无措的看着伽阖,不是那样的。

    心里炙热的爱意,浓烈诚挚的真心,想要相守的愿望,一切的一切,不仅仅只是命定,而是他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感情。

    手掌心里蓄势待发的天诀,却在下一瞬狠狠的打在兄妹二人身上。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