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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旭扫视全场，一贯面无表情的精英的模样，目光落到顾欣脸上时，面容柔和了许多，“有人想坐个好位置看你翻译，鉴于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当然只能成全。”
秦旭话里隐含深意，她自然听得分明。
会场嘈杂，那些省内大医院的专家教授正在入座，不时交谈两句。耳边萦绕着各种声音，顾欣听见自己低声问秦旭，“他平时不穿西装吗？”
“穿得不多，起码这种场合里，并不需要他这个骨科医生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来参加。”秦旭目光注视台下，见罗琰文已经就坐，目光直视着台上一角——那是顾欣待会儿要站的位置。
秦旭回头看向顾欣。
秦旭今天戴了一副金边眼镜装斯文，看上去十分帅气儒雅，他微微欠身，“顾小姐，你该上场了。”
顾欣颔首一笑，踩着从容的步子走上台。
医学总监是会议主持人，中文能力有限，因此准备的是全场英文。
医学总监的声音落下后，顾欣的声音跟上，清脆利落，不疾不徐，将医学总监的发言翻译得滴水不漏。
罗琰文靠着椅背，姿态十分慵懒。看着顾欣微微一笑。
这样的顾欣他十分熟悉，当初在手术台上顾欣为他和连线那端的德国医生做翻译时，就是这么从容不迫。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再不愿意承认一件事，不喜欢一件事，可是你逼迫自己努力也能让自己做得很好，这种知识都是刻入骨血的，哪怕过了数年，这种从容也会一直影响着你。
顾欣发挥得比秦旭想象的更好，她口齿清晰，发音精确，在国语和英语中来回切换，依旧游刃有余。这些医学总监的词汇里涉及到某些拉丁语，她也能精确的翻译出来。
秦旭对医学知识和靶向药物了解有限，可是单从顾欣和医学总监的配合翻译看，真是一场享受。
罗琰文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欣，而在会场的另一个地方，还有两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顾欣。
云嫚怒火中烧，“秦氏集团截胡抢走了这个医药公司的大单就算了，竟然还是顾欣做现场翻译。”
云嫚说完，身边不见回应，她不由看了乔清禹一眼，就见乔清禹冷冷的盯着顾欣方向，眼里如火似冰，那种带着一丝怀念的神情刺得云嫚生疼。
她冷冷一哼，“清禹，你不是说她不愿意再接翻译的工作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家美国的医药公司在新药研发方面一直是领先的，此番也是因着‘北和南雅’的名气来C市，想重点在南雅开展针对晚期肿瘤的药物临床试验，当然，单单是南雅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便将全省的有名医院都捎带上了，正因如此，公家都十分在意这个项目。
乔清禹来C市有并购公司的项目，也有想插手这个项目的原因，他曾与这个美国的医学总监联系过，对方也有明确的合作意向，不过秦旭横插一杠子，便将这个项目截胡了。
可是这个被截胡的项目，竟然是顾欣在做翻译，乔清禹胸口涌起一阵怒火，莫名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男人的劣根性大抵如此。
云嫚觑着他的脸色，似不经意道：“其实这也不奇怪，顾欣既然是秦旭的女朋友，那她来帮忙有什么不对呢。”
乔清禹闻言眼神一闪，随即转头看了云嫚一眼。
云嫚颇为委屈的低头，闷闷道：“你看我有什么用，我还特地给顾欣发了短信告诉她秦旭有女朋友，但是人家愿意撞南墙，奈何？”
云嫚是巴掌脸，大家闺秀型的气质，平时不温不火，说话也温温柔柔，此时语气委屈，声音都有些变了。乔清禹咳嗽一声，有些愧疚，压低了声音，“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是她的问题。”
云嫚撑着给了他一个笑容，柔弱、却可爱。
乔清禹呆了一下，暗道若是顾欣也能有这么温软可爱该有多好，那他们当时怎么会分开呢？
顾欣不知道场下有乔清禹和云嫚，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医学总监的话和罗琰文身上。
流利的语言脱口而出，而罗琰文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在她身上。
中场休息时，医学总监回头对顾欣比了个大拇指，“Goodjob！”
顾欣绽开一个笑容，炫人双目。
秦旭亲自拿了瓶矿泉水走过去，助理见了连忙要接，“秦总，我去送吧。”
秦旭扫了他一眼，“你是男的，让你过去送水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助理：“……”默然无言，总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待他家伟大的秦总送了水回来，助理才蓦然惊醒，“秦总，您也是男的。”
秦旭瞥他一眼，“我上去没有人会怀疑我对顾欣别有用心。”
助理委屈的挪到了角落，“不带这么相貌歧视的。”
不过助理也是理解错了秦旭的意思，其实是秦旭上去送水，不会让罗琰文误会，若是让助理上去，谁知道台下那个新动心的老男人会不会打翻醋坛子？
会议安排得十分紧凑，在茶歇过后，医学总监特地安排了自己公司一名做药物研发的博士上台说话，依旧是顾欣翻译。
这么两场下来，时间已至中午。
管理后勤的工作人员给顾欣递了一张自助餐的餐券，顾欣接过后看了看，问道：“嘉宾们也是在自助餐厅吃饭吗？”
工作人员摇头，“嘉宾们在楼上的餐厅，那里环境更好，适合他们饭桌上聊聊天。”
中国人总有饭桌上谈事情的习惯，哪怕是国外的公司到中国来，也是要遵循一定的惯例的。
工作人员以为她嫌自助餐没有楼上的餐厅好吃，连忙解释道：“顾小姐你放心，这家酒店的自助餐也是C市有名的。”
顾欣倒不在意在哪里吃中饭，不过工作人员和嘉宾吃饭的位置不同，岂不是代表她不能和罗大神一起吃中饭了？但是眼下也别无他法，顾欣正欲接过那张餐券。
另一只修长的大手斜喇伸出来将餐券夺走了。
罗琰文低头看了看，“你来给他帮忙，他敢让你吃自助餐？”
罗琰文十分不满，这家酒店的自助餐的确不差，但和顶楼的餐厅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罗琰文瞟一眼票，道：“走，我带你上去吃。”说着便十分自然地拉住了顾欣的手腕。
顾欣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腕像着火了一般。
以前也有过肢体接触，在手术台上递东西，戴着橡胶手套碰在一起的次数不计其数，但是从未像今天在这般。
顾欣轻轻咬唇，鼓足勇气反拽住罗琰文的手。
罗琰文疑惑回头看她。
“顶楼都是嘉宾，美国制药公司的人也在，上去吃饭的话说不定还让我坐一旁翻译呢。”顾欣抬头回视他，脸红扑扑的，但是依旧坚持的看着罗琰文。
罗琰文嘴角不觉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个丫头在回应他，明明很羞怯，但是顶着大红脸，也在努力不退却的回应他的感情。
顾欣鼓着腮帮子看着罗琰文。她的爱情观便是如此，我既知道你的心意，便绝不会装傻作不知道。我既然也对你有心思，那么就不会故作姿态吊着你。
罗琰文如此坦然，她当然也要回应坦然。
很多女生喜欢矜持，在爱情里等着对方走了九十九步，依然还犹豫着要不要踏出最后那一步。顾欣不同，她向来直观，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他好，想对他坦然。
所以不用你走九十九步，我们可以各走五十步。
“秦旭只让你做会场翻译，吃饭还要翻译的话就亏了。”罗琰文故意板着脸，果断卖了秦旭，“而且在席间做翻译，吃饭都吃不好。”
顾欣点头，“所以我不想去上面餐厅吃饭。”
“明白了，咱们去自助餐厅吃。”罗琰文握着顾欣的手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留下那个工作人员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这是什么操作？
等待电梯的间隙，罗琰文也没有松开顾欣的手。
顾欣脸上的热度渐渐褪了，有心想把手收回来，她虽然勇于坦然，但是坦然的勇气是有时限的，既然大家都懂了，就差不多了吧。
罗琰文紧紧的握着，不肯松手。
“我一直以为你不怎么开窍，没想到在这事上你倒是聪明了一回。”罗琰文低笑，笑声似从胸腔传出一般，顾欣站在他身侧，听到那笑声，更加不好意思了。
顾欣力持镇定，不做声。
叮一声，电梯到了。二人走进电梯，顺着人潮下了楼，拐角就是酒店的自助餐厅了。
罗琰文忽然将顾欣一拉，二人绕进了拐角的视线死角里。
罗琰文捏着她的手，忽然道：“你在台上时很美。”
顾欣一愣，没想到他忽然提到了这个，不由抬起头看着他。
罗琰文眼里点点柔情，带着一丝缱绻，看着她，认真的道：“你认真而又努力的时候，美极了。”
那种自信，那种从容，是在医院里的顾欣没有的，是最亮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