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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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天气转凉,秋意的端倪渐显,天色却依旧昏昏沉沉的,雨就未曾停歇过。

    俞霜儿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与谁都没说,还央求着俞苒烟,受伤这事与谁都不要提起,并且向俞妗盏求了情,说这些日子就住在回春堂,不想回府去。

    她始终觉得很丢人,堂堂太傅府家的姑娘,无论是险些被玷污,还是她们知道的翻墙摔跟头,哪一件都不是能轻易说得出口的。

    俞苒烟知晓她摔昏了自知不光彩才不想回府,所以也就遂了她的意,反正太傅府里除了俞番以外没谁对她上心。

    “你呀你,这回春堂是医馆,又不是客栈,还打算长住了不成?”

    这时俞妗盏进了屋来,坐在桌前打趣着俞霜儿。

    俞霜儿躺在榻上懒散道:“反正能呆一天算一天,四姐还要收我房费不成?”

    俞苒烟向俞妗盏使着眼色,道:“谁不知道太傅府的九姑娘出手阔绰财大气粗的?此次不仅要收,还要狠狠的坑你一笔。”

    俞妗盏拿着账本点头笑道:“是该坑上倾墨一笔才是。”

    俞苒烟一脸惊讶,“四姐怎么唤起她乳名来了?她从前不是不让叫的吗,还说什么这名字像个男儿家的....”

    俞妗盏一笑置之,却没回复她,却不知这是和俞霜儿私底下交换的条件。

    让她住在回春堂不是不行,条件是以后再叫“倾墨”二字她不许和人急。俞霜儿左想右想那充其量不过是个名字罢了,难听是难听了点,也不碍事。

    “那跛脚的道士说的不知是真是假,你们倒也信得着。”俞霜儿不屑一顾,拿起床边的话本子看了起来。

    要说起“倾墨”这二字,还是因为她小的时候总是体弱多病,后来太傅府的门口不知哪来了个跛脚的道士,非说九姑娘活不长久,除非换个名字方能平安一生。那俞番虽然爱女心切,但因为这名字是已亡的柳氏起的,多少是不舍换名字。

    那道士一甩拂尘,道:“不改也成,起个小字,‘倾墨’。”

    后来没人再见过那个道士,也不知他去了哪。但是俞霜儿是不喜欢这两个字,觉得很是难听,所以每次有人这样叫,她就会跟人急。

    “姑娘,姑娘....”

    这时俞妗盏的婢女铃兰惊慌失色的进了来,俞妗盏面不改色,而俞苒烟却庄严道: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呼,皇...皇上...”

    铃兰气喘吁吁,看样子是跑的太急,气都接不上。

    俞苒烟皱起了眉头,厉声道:“你先喘喘,莫要着急。”

    俞霜儿也放下了话本子,眼瞧着铃兰。她知道铃兰可不比平娘,平娘芝麻大的小事就惊慌失措,而铃兰平日跟着俞妗盏做事稳稳当当的,如今这般失态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铃兰歇了一会缓了口气,才继续道:“皇上为北安侯赐婚的人选,正是咱们太傅府的姑娘!”

    “什么!?”

    俞霜儿和俞苒烟异口同声惊讶着。

    俞妗盏却依旧安之若素的看着账本,并不为此感到疑惑,因为她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是...是几小姐?”俞苒烟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询问着。

    此话一出,就连俞妗盏也将头抬了起来,她也有些好奇。

    俞霜儿和俞苒烟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这种生死未卜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铃兰摇了摇头,“只听宫里的人说听到太傅府三个字,但具体是哪位小姐,并无人知晓。”

    她说完后,屋内寂静了起来,没人提起刚才的事,三个人都若有所思。

    若是今天直接能知道是哪位小姐,还能松口气。这如今只知道半个消息,相当于在头上架了把刀子,随时都能掉脑袋的情况,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知道这消息了。

    俞妗盏自然是最轻快的那个,她知道绝对不可能是自己,所以继续翻起账本来。

    俞苒烟是担心的那个,如果赐婚的话,那十有八九可能是跟她搭上边了。可林昱舒名声不好,生性风流,若是真要她嫁给那种人,不如先发制人,把婚事变成丧事好了。

    别看她这想法过于自信,但不得不说俞苒烟确实是在这些姑娘中才艺出众的那个了,就这消息一出,恐怕所有人都会像她那样想,而眼下就有这么个人。

    俞霜儿攥着手中的话本子,却始终看不进去。她知道若是赐婚的话,那俞苒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了,当初和绾儿和棠儿的预测居然猜对了。不过谁能想到争争吵吵这么多天的人,居然是自己未来的姐夫,未免也太荒唐了。

    林昱舒这个人一点都靠不住,除了头上那个侯爷的爵位能配得上俞苒烟以外,其他哪哪都不相配,再说,林棠之前些日子不还说他倾慕李辛芩吗?他会不会因为李辛芩而抗旨呢?

    而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

    “莫非你要抗旨不成?”

    身着龙袍的男子甩袖怒斥着,背对着那一袭黑袍艳骨英姿的少年。

    那少年脸上没了平日的轻佻,气势倒显得更清俊了些。

    “我林昱舒要娶的姑娘,必定是要打心里喜爱的,而不是皇上你金口一开,随随便便搪塞过来的。”

    “放肆!”苏长阙眼睛一竖,狠狠地回头盯着他。

    可林昱舒没有被震慑到,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待到那一天,我要给她良田千亩,十里红妆,要将她八抬大轿迎娶过门,要让她风光大嫁,更要让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她是我林昱舒的娘子。”

    “胡闹!”苏长阙大斥一声,“如若你这辈子都碰不见那姑娘又当如何?”

    “林五郎这辈子宁愿独空悲,孤老一生,也不愿娶了自己不爱的人,怨悔一世。”

    林昱舒说这话时,没有平日里那番不恭,也没有半分含糊,他坚定而果断,使得苏长阙心中的一角都有所动摇。

    他少年时,何尝不这样想过呢?

    “如若那姑娘不喜欢你,你又当如何?”

    “我林五郎看上的姑娘,骗也要骗来,哄也要哄来。”

    林昱舒两手拱向前,又缓缓施礼道:“再不济,到时候只能求皇上相助了。”

    “好,林染,你有骨气。”苏长阙缓缓地喘了一口气,“朕就在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如若这两个月你还没能想清楚,那朕便赐你一个孤老一生,一辈子不得婚配!”

    林昱舒面不改色道:“那微臣便谢过皇上了。”

    说罢,他便出去了。

    而苏长阙缓缓地握住旁边的椅背,一边扶着额。许是刚才怒气过盛,一时之间头昏脑涨,难以平息。

    他脑海里霎时回想起一个画面。

    也不知那是多少年前,他经过浔鲤湖时第一次碰见那位姑娘,她与丫鬟言笑晏晏,和柔温顺,忽而嘴里唱起了戏,脚下换着步伐兜圈走,一腔一调,都化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知道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在宫里唱这种低贱之曲,但心思却全被她那欢快的笑声吸引了去。

    之后如他所愿,让那姑娘进了王府,可是再也没像那日一样欢快的唱曲儿了。

    强求,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苏长阙猛地咳了好几声,将他从回忆里硬生生的无情拉扯了回来,再回看时,那绣着龙纹的帕子上尽是溅开的血花。

    服侍皇上的宦官在外听见了咳嗽声,匆匆忙忙赶了进来,谁知道一进来便看到皇上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黯淡,面如死灰,显贵的锦绣帕子被随意扔在了地上,上面的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快来人啊,快传太医!”

    ——————

    上京城被雾霭黑云笼罩着,低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雨丝绵密,待万物凋零。

    无人知晓黑云归来又何往,也无人知晓草木几度枯荣。

    有些事情在无意间悄悄转变着,最后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成了无法挽回的定局。

    俞霜儿靠在回春堂的窗边,听杨媣绾絮叨着这些日子以来上京城的大事。

    “你可不知道,那日小侯爷走了之后,听说皇上被气到吐血,卧病三日没能上朝!”

    俞霜儿默然不语,她相信林昱舒是有那个实力干出这种荒唐事的。

    杨媣绾对她这爱答不理也见怪不怪了,继续道:“那皇上自登基以来,无论大病小灾可是从来不离朝政的,如今都这样了,肯定是被气得不轻。”

    “然后听说那日大长公主勃然大怒,说什么也要分家。”

    俞霜儿微微一怔,“分家?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啊?”杨媣绾得意一笑,“就昨日的事,侯府彻底闹掰了,大长公主说什么都不干了,自行出去住了未出阁前的公主府,棠儿受其牵连也没法在侯府呆了,回宫住去了。”

    “至于小侯爷,他自己找了个府邸,住的正安生呢!”

    俞霜儿一点都不替他可怜,她不知道为什么林昱舒这么胆大,他敢排斥俞家,排斥俞苒烟,要不是他抗旨,怎么会出这档子事?

    又道:“你的脚怎么样了?”

    自那日杨媣绾崴了脚之后,俞霜儿就没再见过她了。

    “还能怎么样!”杨媣绾翻了个白眼,“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几天!”

    俞霜儿骂道:“那你还敢出府,你闲出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