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闯祸(2)

就此攀月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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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时二刻,雄鸡啼鸣。

    俞霜儿睡得正熟,恍惚间觉得有人在推搡自己。

    “哎呀烦死了,哪个不长眼的打扰着,没看见我睡觉?起开!”

    她一边胡乱的抓着,一边咒骂着。

    忽然一阵磁性的嗓音响起,调侃道:

    “我说你这丫头,心倒是真够大的,俞望西都骂一个晚上了,你还能在此安生的睡着?”

    这个时辰,哪来的男人在此?肯定是自己在做梦罢了。她这样想着,又翻了个身,也不搭理那声音。

    “你若再不起,我可是要去告状了。不在祠堂里好生跪着,居然在这歇着。听说俞望西有一把上好的戒尺...”

    还未等说完,俞霜儿像是受了惊吓般倏地睁开了眼,转了过来看身前的人。

    都不用看模样,光看衣服就晓得是谁了。

    虽还未到秋天,那人却已经穿上了狐白长袄褂,外头还罩着魏绸莲纹的披风;头戴紫荆绝玉冠,腰佩铜镂雕白字香囊,风度翩翩,惨绿少年。

    还能有谁?除了白邺,没人大半夜的还如此盛装的打扮。

    她一脸嫌弃着,“我说,大半夜你穿成这样干嘛?是刚寻花问柳完,还是要待会朝拜大人?”

    白邺是中书左丞家晚年的嫡子,全府上下都当个宝贝一般娇惯着,自小锦衣玉食,所以穿着装扮方面也是颇有贵气。

    俞霜儿却一向是不喜欢这种勋贵的打扮。明明他是个气质稳重的,却偏偏穿这一类型,每次让她见到,那势必是要挖苦一番。

    可不知为何,那些夸张华丽的衣服一穿在他身上,没有俗气的感觉,反倒更是衬得气宇轩昂了。

    果然穿衣服还是要看脸的,她这样想着。

    白邺黑着脸,“我说你这丫头近来倒是大胆不少啊,连声师父也不叫了?”

    俞霜儿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当初做我师父是何目的!”

    当年白邺在学府时,别人知晓他爹是二品大官,对他那都是言听计从阿谀奉承,偏偏同窗里只有俞妗盏每每讽刺挖苦这位左丞家的公子。

    而后不知怎地,这位傲娇的哥儿竟心仪了人家,却始终被奚落。想当初也是打着要做师父的幌子坑蒙拐骗收买了俞霜儿,实则却是为了借此能接近俞妗盏多一些。

    “肤浅!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俞霜儿起了身反驳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教我些什么了?”

    听到此,白邺用手使劲儿地弹了下她额头,俨然道:

    “你说说,我哪样没教你?骑马蹴鞠剑术步射弹弓,那些男儿家会的,学的可是一样都没落下。”

    “除了步射你学的还算说得过去以外,剩下的可都是你自己学了个半吊子,还敢说我没教?”

    “嘶!”

    这一下可让她疼了半天,连那白皙的额上都出了红印子。

    她也不忍着楞吃这个亏,伸起手来就要使劲儿掐他几下,无奈白邺反应实在是迅速,轻松躲过她的狗爪子。

    俞霜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你怎么进来的,二姐没让人在外面守着吗?”

    他不满道:“还能怎么进来的,当然是翻墙进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二姐实在太厉害了些,真是骂到亥时三刻才肯停歇,要不我早翻墙进来了。”

    “你不会在外面一直等她骂完吧?”

    白邺是极怕冷的,一想到他在外面冻得哆哆嗦嗦,她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以为她骂一会气就消了,谁知歇一会儿又开始骂,若是此时翻墙被抓包,今儿倒霉的就不止你一人了。”

    “我在外等着冷的不行,所以只好先去郝记酒楼坐上几个时辰,远远地瞧着她屋内的灯熄了,这才敢来。”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是怕我二姐的!”

    见俞霜儿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他眯着眼傲娇地问道:

    “我说九小姐,您还真五十步笑百步啊。我且问你,你今儿躲了,明儿怎么办?我看你二姐那样子啊,三四天气都难消咯!再说你也真是心大,竟睡起来了!我刚在祠堂转了半天没见你人,进了后面的耳房才瞧见你!这要是让你二姐知道了,那还了得?”

    “才不用担心哩!别的姐姐会护着我的。”

    “喂,我听说你把徐瑾周给打了,此事为真?”

    “那是自然。”她傲睨得志着,“谁让他对小棠儿不怀好意来着,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量!”

    他扶着额无奈道:“我说姑奶奶啊,那你倒是私下解决啊,事情如今被这般大肆宣扬,你让韶阳郡主颜面何存啊。”

    “你是不知道当时情况多紧急!”她突然心虚了起来,“我也是没想那么多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揍在地上了。”

    看俞霜儿一脸无辜,白邺却不以为然。要不是深知她的性格人品,怕是真的要被忽悠过去了。

    “对了,你大晚上又是挨冻,又是爬墙,找我所为何事啊?”

    白邺扯了扯嘴角,“还不是因为迎秋宴的事儿。”

    迎秋宴是勋贵圈子中一年一度的大宴,每年都由不同的皇族贵胄轮番操办,今年是轮到国公府。

    说是迎秋宴,实际上不过是名门中的公子千金们互相比试罢了。

    每年这个时候,各家的哥儿姐儿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大放异彩。

    这若是表现好了,为自家门面贴金子不说,说不定还能被达官贵族瞧上。若表现不好,便是如同往门前泼脏水,以后寻门亲事也是难的。

    每年也有不少名流夫人们前来,细挑着哪家称得上未来的儿媳和女婿。

    而现在中书丞相家白邺呼声就很高,年年武试排名靠前,前年更是得了第一做了魁首。每年迎秋宴结束,便会有大批大批的上门下聘书,可都被一一回绝。

    俞霜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干嘛,想让我带着四姐同去?”

    “那自然是极好的。可你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别说迎秋宴了,出府都难!”

    “哎!这你不用担心。徒儿肯定能办成此事,放心好了。不过这成果如何嘛”

    她嘿嘿一笑,道:

    “自然是也取决于你的酬劳有多少了。”

    他微微皱着眉,道:

    “徒儿帮师父,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做事还要酬劳?”

    “欸!这哪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劝四姐这种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执拗的很,若是被她认定了的事,那可是劝不得的!”

    “你想要什么?”白邺眯着眼瞧她,也不拐弯抹角了。

    “半年零花。”

    “成交!”

    白邺走后,俞霜儿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翌日。

    南沁院内,二人正对着弈。

    一人身穿着玉色齐胸襦裙,披着银织白鹭披帛;头绾朝云近香髻,别着银蝶钗,秀气怡人。

    另一人身穿青莲交领襦裙;绾着随常螺髻,插着白玉笄;手持着墨绘江南团扇,娴熟大方,姿态闲适。

    “你这次倒是便宜她了,想着法儿的让她躲过二姐。”那穿着玉色襦裙的女子先开口。

    “六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另一女子笑着掷了枚黑子,“本就是那伯爵府有错在先,霜儿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没见哪家打了人还这般理直气壮的,你倒是个帮亲不帮理的。”

    棋面上现在虽是那边的黑子更胜一筹,但这边的俞苒烟却还是不慌不忙的接着话。

    俞妗盏摆了摆手中的团扇,笑道:“你少来打趣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被闹得人尽皆知,那韶阳郡主的名声,可是要白白遭殃了。”

    思量了半日后,俞苒烟终于与夺,下了白子。

    “我看未必是白白遭殃。”俞妗盏笑着又迅速落了黑子,“此事一出,还无意间让我们太傅府和侯府走近了些。再说那伯爵府才真正是栽了跟头,既得罪了侯府,又被上京城口诛笔伐,推到风口浪尖儿上。”

    俞苒烟思琢半日,手中的白子就是不知落哪妥当,故带着一丝怨闷道:

    “也是的了。他们算什么,也敢攀郡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为何物,不要脸面为何等滋味了。”

    俞妗盏却风轻云淡道:

    “我想着,侯府虽然明面上没说些什么,但自然也不会让郡主白挨这个亏,私下定会让徐瑾周不好过。”

    又见俞苒烟下棋下的有些燥了,她便柔声训道:“切勿焦躁。平日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对弈最讲究气。无论棋面如何,都要气定神闲才为最。”

    她忽而又抬袖笑道:

    “不过六娘是比最开始的时候要好些了,起码不会像当初那般直眉怒目摔棋子了。”

    “谁能都像你一般,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俞苒烟嘴角撇了撇,“迎秋宴降至,四姐打算去否?”

    “我虽是不想去的,但一定有人是会要我去的。不过去看看也好,听说那国公府的越夫人向来是最好面子的,想来今年的迎秋宴也定是办的体面。”

    她下了最后一枚,棋面上的输赢已尘埃落定。

    俞苒烟反而是松了口气,终于是下完了。

    “我也是不想去的。每年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人与我比试琴艺,遇不见什么实在的对手,却也是没什么意思的。”

    “如此骄纵轻敌,迟早是要惨输一番。”

    俞妗盏拿着团扇轻拍了她的额,“不如今年我上场去,与六娘你切磋一番,如何?”

    “四姐可莫要唬我了,我这般琴艺也就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在你那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她心里清楚得很,俞妗盏的琴艺如今还是在自己之上的。

    “只要六娘勤于练习,那上京城第一琴女的称号迟早是要落到你头上去的。”

    俞苒烟皱了皱眉,没再讲话。

    因为她是真的相信天赋这一说的。

    俞妗盏天资聪颖,自小学什么都快。大了之后,虽德言容功琴棋书画是样样出众,却不想出去逞工衒巧露才扬己。

    若是俞妗盏上了迎秋宴的台面,那必定是大放异彩,上京城第一琴女的称号,也早就会被当之无愧地定夺在身了。

    哪像自己,即便是春夏秋冬,风霜雨雪的坚持苦练着,每年还不是要和那几个名门千金斗上好些个回合,才能分出胜负的。

    思及此,她便自愧不如,羞着脸说了句,“去练琴了。”

    俞妗盏也是大概猜到她想什么了,便点了点头,任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