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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亮,李君澈便事先起了身,卫静姝倒还赖了一小会才跟着起来。
这会子天儿正凉快,卫静姝穿了一袭男子的布衣,一边给李君澈束发一边道:“按着行程咱们要赶几天路才能追上四书五经他们。”
四书五经同那替身一道先行往蜀地去了,因着卫静姝,李君澈这儿耽误了好几日功夫,此番要追上去,少不得要快马加鞭赶几日。
李君澈透过发黄的铜镜,瞧见卫静姝柔和的眉眼,轻轻一笑:“若是快两三日便可,若是慢了,许是要四五日的。”
只是他一个人的话倒还好说,不过辛苦些,白日黑夜都赶一赶,可就怕卫静姝身子受不住。
卫静姝哪里不知他的意思,隔着铜镜瞪他一眼,将那发髻梳得紧紧的。
马匹同干粮,水都已经准备好了,王景硕同赵尔容,朱七爷已经侯在院子里,见二人出得门来,忙上前见礼。
事儿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李君澈便同王景硕朱七爷说得几句别的,赵尔容拉着卫静姝道:“此一别,他日亦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卫静姝轻轻一笑:“总归有再见面的时候。”
不多时,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翻身上马,同几人点一点头便策马离去。
卫静姝自幼便喜好骑射,马上的骑术也不算差。
李君澈起初还怕她跟不上,特意行得慢些,可见她既是跟得上,这才加快了速度。
天色大亮起来,日头也越发晒得人头晕,衣衫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极是不舒服。
李君澈转过头来看她,笑道:“要不要歇会子。”
卫静姝生怕拖了后腿,抹得一把额间的汗:“不必。”
直到午时,李君澈才借着由头停了下来,草草寻了块有树荫的地儿,就着干粮同水解决一下午膳,复又歇得会子。
卫静姝平素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纵然那年同他一道逃命却也是便行边玩闹,跑得一上午的马,虽觉有些疲惫,可也还挺得住。
到得下午日落西沉之时,这才觉得隔着衣裳料子的小腿腹,火辣辣的。不必看便也知晓必然是太久没骑马,导致小腿叫马毛磨破了,她往昔虽是娇养,可到得这时候也不矫情,强忍着一字不说,只紧紧跟在李君澈身后。
日头落山之后,天儿便凉快些许,二人又行得会子,这才找个处干爽又开阔的地儿准备露宿。
李君澈看着卫静姝下的马,虽是都未说,却也觉出不对劲来,只默不作声的生了火,将那干粮取出来烘一烘,就着不远处打来的溪水吃了。
卫静姝委实累得不行,一块干饼还未吃完,人已经靠在树桩上睡着了,手中的水囊掉下来,撒了满地的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时便觉得腿上一阵凉意,朦胧的睡眼半睁着,就见李君澈正低着头拿湿帕子给她清洗腿上的伤处,复又上了些金创药,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手上的动作一如往昔般轻柔,生怕叫她觉得半分不适。
卫静姝唇边荡起自个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伸手拽了李君澈,认真道:“我可以的。”
李君澈替她将裤脚拉下来,也是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只道:“睡吧。”
第二日赶路,许是昨儿那些金创药,又许是多绑了一层布条,卫静姝明显觉得比昨日好了许多。
两人复又赶了一日路,夜里头还歇在野外,虽觉辛苦,可好歹这一路上也未出过事儿。
到得第三日下午,便已经追上四书五经一行人了。
李君澈将速度放慢,带着卫静姝边玩边赶路,待到夜里一行人在驿馆安置下来,他便也带着卫静姝安置了,到得天亮时分这才同那替身换了过来。
到得第二日,卫静姝便正大光明的跟上李君澈,一道往蜀地去。
东大营那些个官兵不认得卫静姝,又见她一身男子的打扮,举手投足带着娘气,又与李君澈同进同出,只当她不是正经人家,不过是李君澈半路上耐不住寂寞,半路捡得露水情缘。
还是个男宠。
有人私下还说道一回:原来早些年京中那些个传文还是真个。
东大营这一行人有三个是陈皇后的人,不过半道摔死了一个,又有一个在途中得了痢疾留在前头的驿馆歇着了。
还有一人是专门留着给陈皇后报信的,余下的便不是施厚霖的生死之交,就是东大营内未曾站队的。
同李君澈没得敌意,自然也不管他带了何人在身边,只奉命将人送至蜀地便是。
那是那陈皇后安插的细作偷偷往京都送了信。
同东大营这些人汇合后,身边更是没得甚个埋伏暗杀之类了,卫静姝跟着行了三四日,眼见就到蜀地的地界了,还问李君澈:“怎的这一路这般平静。”
李君澈手中白玉骨折扇挑起车帘,眼瞧着就要上蜀道了,嗤笑一声:“越是风平浪静,便越是危机四伏。”
蜀地的情形并不乐观,那些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充的起义军,一边攻夺城池一边向朝廷挑衅,要朝廷拿出一千万两黄金来赎赵德礼。
旌德帝不作为,国库本就不丰,赵德礼虽趁着旌德帝病重时,抄了不少官员的府邸,搜刮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但他对手下的人大方,打赏出去的也不少,加之陈皇后奢靡,国库比之以往还要虚。
别说一千万两黄金,就是一千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李君澈一行人进了蜀道并未行多久,便不得不弃车骑马,偶有路段连骑马都过不了,便只得人在前头,马儿牵着跟在后头。
一行人在蜀道行了两日,这才同早就候着的朝廷大军汇合。
留在蜀地主持大局的那位将军,急得胡子都白了,眼见李君澈来了,激动得就差跪下磕头感谢了。
可李君澈却借由身子不适,当日夜里连接风宴都未参加,只早早的熄了灯,同卫静姝连门都未出。
那位将军只当李君澈这人同传闻中的一样,沉迷与酒色之中,面上虽说这一路辛苦了,休息休息是应当的,可暗里却很是不屑的啐了几回。
别个不知,他们这些人却是明白得很的,明面上是让李君澈来救赵德礼,可真正的也不过是叫他以命换命。
达城的州知早在起义军来前便卷了铺盖带着老婆孩子都逃了,如今这州知的府邸前头就叫那朝廷的将军同军师住了,后头便给了李君澈。
因着也不怕他逃了,便连个看守的都没有。
到得半夜时,李君澈歇息的那屋顶便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瓦声,过得半响李君澈这才起身开了窗。
两道黑影从窗外跳进来,还未见着人,便听得一女子开口唤道:“沅沅……”
卫静姝一听这声儿便知是何人,忙从床榻上起身,裹了软底鞋,讶道:“三嫂嫂不是在西北吗?”
蒙面的面巾一拉,借着月光倒也能瞧清来人正是卫书启同赵喻娇。
赵喻娇咯咯笑着,也不应卫静姝,只道:“听说,你将京都搅得翻天覆地的,可是真有此事?”
“呵呵……”卫静姝讪笑一声,也不说话,只将目光落到卫书启身上,大半年都未见,他清瘦了不少,人也越发稳重了。
卫书启神色凝重的冲卫静姝点点头,大事当前小事也不欲多说,只同李君澈说起正事来。
“这些日子,那些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起义军已经给朝廷送了两回大礼。”
几人挨着嵌大理石的在圆桌上坐了,卫静姝逐一倒上凉茶,便听赵喻娇嗤笑道:“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是一只耳朵同一截断指,这玩意想作假还不简单。”
话虽这般说,可就算是假的,朝廷的军队也吓得不轻,要知道那些个“起义军”手里捏得可是未来储君的性命。
如今三王皆已不成气候,旌德帝又病重不起,说不定那日就西去了,若是赵德礼也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那他们这些人往后投靠谁?
卫静姝这几个月来也听了不少事儿,自然蜀地这头关于那假冒的“起义军”,还有赵德礼的事儿,她都知晓,闻言便问:“那可知晓那些个起义军究竟是何人吗?”
赵喻娇没说话,卫书启倒是看了李君澈一眼,沉声道:“目前还不能确定。”
不是不知晓,是还不能确定。
李君澈神色不动,只趁沉着眸子不知想甚个,手指轻叩着案桌,过得半响才道:“怕是不能善了了。”
赵喻娇同卫书启齐齐看向李君澈,却也不说话,只卫静姝有些糊里糊涂的,没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到得第二日,吴将军一早便来请李君澈一道用早膳。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鸿门宴,昨儿已经拒绝了一回,今儿这态度便强硬了许多。
吴将军道:“世子爷既然是皇命在身的,受不受本将军的好都好说,可事儿却是要紧着办的才是。”
李君澈手里正捧着茶碗,卫静姝就站在后头替他捏肩,他勾唇一笑,便搁了茶碗起身:“吴将军都已经这般说了,爷自也不好推脱,还要听一听吴将军是怎么个安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