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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静姝在宫中住得半月有余,又一心想着卫静妍之事,并不晓得外头已经翻过一回天。
中秋宴散的当天夜里,坊间便流出一些传言来,皆是李君澈这位风流世子如何钦慕卫家三姑娘的事儿。
璟国公府对此事置之不理,过得两日却是越传越离谱,甚个李世子为了卫家三姑娘一掷千金只为驳佳人一笑,又是甚个李世子为了卫家三姑娘茶饭不思等……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传不出来的。
坊间的传言越演越烈,陈皇后便又蠢蠢欲动,往旌德帝耳边吹了好几回风。
旌德帝一向巴不得李君澈是个废人,不学无术,日日沉迷于美色之中,起先倒还听过就算,可说得多了,倒也往心里头去了。
私下还当真问过卫静妍一回:“朕最近听说李世子同爱妃的三妹妹有些瓜葛……”
彼时卫静妍正挺着肚子给旌德帝宽衣,闻言神色不动,依旧端着温柔笑道:“皇上也说是听说了。”
又道:“三妹妹自打中秋那日进宫便在臣妾这望月台住下,连这望月台大门都未出过一步,哪来那些个听说。”
卫静姝在望月台小住,旌德帝不仅晓得,还见过她几回。
此番闻得卫静妍这般说,便心思沉了一沉,半响又问得一句:“爱妃的三妹妹可曾婚配不曾?”
卫静妍哪儿不晓得旌德帝的心思,心中发寒,面上却还笑着道:“臣妾母亲正在相看呢,三妹妹人虽小,可自小养得娇惯,国公府又是这样的人家,怕是够让臣妾母亲头疼的了。”
旌德帝眉头微拧,苦笑的摇摇头,到底罢了要将卫静姝许给李君澈当妾的念头。
还是自个糊涂了。
且不说卫静姝乃是璟国公府嫡女,又是娴贵妃的嫡亲妹妹,这样的一个身份给李君澈当妾委屈了。
况,指了卫家女给李君澈,也看不到好处。
依着李君澈那样的性子,新鲜也不过两日便抛之脑后,也犯不着为着几句流言白白惹了卫静妍不快。
虽是罢了将卫静姝指给李君澈的心思,可旌德帝近来心情不顺,索性便也指了两家的姑娘给李君澈,好烧一烧他的后院。
是以,李君澈的后院即将又多两位美娇娘。
卫静姝对这些个事儿全然不知,还是卫静婉跟着余氏来接她,两人窝在马车里头闲话说起来的。
乍然一听卫静姝还有些发懵,亦不知自个是何心情,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似得烦躁。
不过就算心里烦躁,她倒也还有理智,知晓此事真要论起来也算不得李君澈的错,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异姓王世子,这天下的大权也不掌握在他手里。
可就是忍不住要生气,她这才进宫多少时日,发生这许多事儿,居然连个信都没有。
马车一路进了璟国公府,卫静姝的脸色也没见好看,偏生佟老夫人又倚老卖老要好生训一训这个不受控制的孙女。
卫静嫦中秋那日的确在宫里被吓得不轻,可事儿过去半月有余,那两混世魔王也未再见身形,心里头那点儿害怕倒也散得七七八八,便又大着胆子告了卫静姝一状。
卫静姝这会肝火正旺着,眼风往侯在二门传话的喜鹊身上一扫,冷笑一声,也不说话,踩着高底绣花鞋便挺直了背脊往荣桂堂去。
余氏瞧见她这毛毛躁躁的模样就着急上火,生怕她又闯了什么祸事来,忙追了上去。
荣桂堂里今日清净得很,二房的都没往前凑热闹,只得一个卫静嫦正跟佟老夫人上眼药。
帘子一撩,瞧见卫静姝进得屋来,还扬着脑袋轻哼一声。
余氏同卫静婉本是跟在后头的,却叫小丫鬟拦在廊下,不得进屋。
卫静姝面色铁青,连装都懒得装,给佟老夫人请了安便直入主题问道:“不知祖母火急火燎的唤孙女过来,可是有要事?”
佟老夫人还端着国公夫人的款,见卫静姝语气不善心里自是气得不轻,可她礼数又周到,倒也挑不出错处来,只得沉着脸道:“你还晓得这璟国公府还是自个的家。”
卫静姝本就火气大没处发,闻言便道:“祖母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将三房分出去?”
气得佟老夫人一噎,指着卫静姝直骂:“孽障,你这孽障……”
父母尚在不谈分家,当年卫仁同璟国公夫妇闹得那般厉害,也都未说过一句要分家的事儿。
佟老夫人越是生气,卫静嫦便越是心里高兴,装模作样的上前给老夫人顺气,温言细语道:“祖母别气,小心气坏身子。”
又道:“三妹妹还小呢……”
“小?”佟老夫人气得将手边的甜白瓷小蝶扫落在地:“马上就要及笄的人了,还能拿小来当借口?”
又骂道:“我们卫家就没出过这样败坏门风的姑娘。”
李君澈钦慕卫静姝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的,佟老夫人如何能不知晓,她原本就因着这事心头不快,再加上卫静嫦告状,更是怒不可及。
倒也不是说卫静姝同李君澈传出谣言来叫佟老夫人心头不快,而是李君澈早已有了婚约,纵然再是钦慕卫静姝,也得不到正妻之位,与卫家也无甚个利益可图。
再一个,送卫静嫦进宫那样好的一个机会,却生生叫这臭丫头坏了,如何能不气。
卫静姝不知佟老夫人心思龌蹉到这种程度,但也被一句“败坏门风”气得不轻,卫家有门风吗?
在利益跟前门风顶个屁用。
她无所惧的问:“孙女读书少,还请祖母赐教,孙女如何败坏门风了?”
“败坏名誉在先,欺辱姐妹在后,哪一样不是败坏门风。”佟老夫人捂着心口,听得外头余氏的声儿,又怒斥一句:“让她们母女进来,我倒要看看三丫头这些个规矩到底是如何教的。”
余氏本也不是甚个性子绵软的,可为了子女也不敢与佟老夫人较劲,一进屋便伏小做低的软下声儿道:“母亲,静姝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甚个冲撞的,还望母亲给她一个机会,儿媳会好好教导她的。”
“跪下……”佟老夫人见着余氏就厌烦,当初她挑余氏给卫仁当继室时就是看她知情识趣是个好拿捏的。
只没想到后来出了卫静妍的事儿,这个看起来知情识趣的儿媳同那个牛脾气的卫仁那一通闹,气得她病上几个月。
偏生她还是个记仇的,将这事一记就是多年。
先头余氏在云州,山高皇帝远的倒也管不上,如今到得跟前来,还不可劲的糟蹋。
“你身为三丫头的母亲,将孩子教得这般没规矩,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毁了她。”
余氏没有反抗,乖顺的跪了下来,低眉敛目任由佟老夫人责骂。
卫静婉叫这场面吓得不轻,一声不吭跟着余氏便一道跪下,偏生卫静姝梗着颈脖丝毫不服软。
“请问祖母,孙女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以至于败坏声誉?”又目光冷厉的斜睨卫静嫦一眼问道:“又请问孙女何时何地因何欺辱了姐妹?”
卫静嫦叫她那目光瞧得心里发毛,可一想到自个在中秋宴上失去了机会,又硬气道:“你同李世子传出那等不堪入耳的谣言来难道不是败坏声誉?你欺负我,逼我离宫不得参加中秋宴难道不算欺辱姐妹吗?”
“可笑得狠。”卫静姝嗤笑一声,余氏抬眸看她,目光焦急:“静姝,快给祖母认个错。”
卫静姝原先在云州倒还晓得能屈能伸,可近来早就叫李君澈惯得没法没天了,脾气上来谁还劝得住。
今日心中本就因着李君澈要纳两个侧室之事生了七八分火气,这会子又叫佟老夫人与卫静嫦激足十分,也不将余氏的话听进耳中。
只上前一步同卫静嫦对峙:“那李世子在宴席上公然送东西给我,我当面便拒了,难道我还做错了?非得收了他的东西,对着人家搔首弄姿才不算败坏声誉?”
卫静嫦哪里拌得过卫静姝的嘴,反倒叫她含沙射影的气得不轻。
卫静姝便又道:“二姐姐说我在宫中欺辱你,请问可有人证物证或是旁的证据?若是没有那就是污蔑我。”
“那皇宫是什么地儿,我能在里头欺负你,还不叫人发现?”
“二姐姐这是自个失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这才将一盆脏水都泼我头上来罢。”
卫静姝小嘴儿张张合合,一语双关,既骂了卫静嫦,又将佟老夫人给带上了。
年纪尚轻的卫静嫦倒不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意思,可一把年纪的佟老夫人又如何听不出,直将案几拍得“啪啪”响,怒骂:“反了反了,当真是反了……”
又大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拿家法来,现在就拿来,当真是气死我了。”
余氏急得脸色都白了,也顾不得佟老夫人有无让她起身,忙拽了卫静姝劝道:“你这性子怎的这般倔强,快给祖母陪个不是。”
又眼神示意让她服个软,别将事儿闹得太僵。
可卫静姝素来看不惯佟老夫人那般作态,今儿闹到这般地步她就没想过要服劳什子软。
余氏这么一劝,她立时便哭出声来,倔道:“娘让女儿给祖母赔不是,可是要女儿承认自个败坏家风?承认这些个莫须有的罪名?”
“女儿若是认下来,岂不是中了那歹毒之人的算计,轻轻松松便要了女儿的命?”
佟老夫人气得身子发颤,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就没见过似卫静姝这般不听话还顶嘴的丫头,简直和同卫仁那不讨喜的性子一个模样。
她抖着手,推得一把正给她顺气的卫静嫦:“家法呢?怎的这半天都还未请来。”
一向贴身伺候佟老夫人的孙嬷嬷这几日告了假,万嬷嬷去请家法未归,侯在外头的丫鬟婆子皆兢兢战战的,只得一人细细声的道一句:“万嬷嬷去请了。”
佟老夫人气得又摔了几个物件,在屋里头骂骂咧咧起来。
还未等来卫家的家法,倒是等来了大步流星的卫书启。
卫书启才进荣桂堂便听得里头的大动静,面上却不动声色,行得近了这才隔着帘子禀一声:“祖母,有贵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