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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临窗的包厢内,男子轻抚着女子脸庞,而女子则一瞬不瞬的盯着男子。
在外人看来,这是如此温情的一幕,可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他们之间的汹涌。
车轮滚过地板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因着二人的静默,显得分外清晰,也打破了二人之间诡异的寂静。
夜无忧一下子挥开那只不安分的手。
“是谁?”她向下看了一眼。
随着声音渐行渐远,夜重华收回手调转视线看向楼下。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三十岁左右,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矜贵之气,大概是常年见得阳光少,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白,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即便是五月的天气依旧在膝盖上搭了一条毯子,身边跟着的侍卫手里竟然还拿着一个暖手炉。
“我皇叔,夜景澜。”
“可是……”不是所有的兄弟都被皇帝干掉了吗……
“皇室亲王仅剩的一个亲王,他平日里深居简出,你刚刚回京不知道很正常。”
夜景澜在京中的存在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夜重华已经近三年不曾见过他了,平日里他基本上不出门,也谢绝各种节日的拜访,仔细算来,他持续这样的状态已经十五年了。
皇室竟然还有一个亲王。
前世有这样一个王爷吗?
她不记得了。
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她到底有没有重生过,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或许只是她的一个梦?
夜无忧在夜景澜的双腿上扫了一眼,“他的双腿……不是天生的吧?”
夜重华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十五年前,一次狩猎中,父皇险入虎口,是景皇叔救了父皇,但他的腿却被老虎咬伤了,当时我还小,只听人说过场面极其惨烈,父皇寻遍名医也没能治好景皇叔的腿。”
十五年前,正是当今皇上登基那一年。怪不得,怪不得所有兄弟都弄死了,却留了夜景澜。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夜擎苍从太子到皇帝一路艰险,想必对这句话的感受更为深刻。恐怕夜景澜是他当时在那阴谋倾轧的冰冷皇宫中唯一的温暖与真心了吧。
夜景澜也算因祸得福,虽然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但好歹也活了下来。
“你觉得这景王几分真心?”夜无忧颇有兴味的眨着眼。
“几分真心重要吗?”夜重华不答反问。
一瞬间夜无忧便懂了他的意思,真心不重要,用心才重要。十五年前,夜景澜也就夜重华现在的年纪,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年华,舍得把自己的双腿送入虎口,不管是真心还是用心,都不得不令她感到钦佩。
“那有没有可能是……”
夜重华知她问玉佩的事,摇了摇头,“我对景皇叔确实了解不多。”
十五年前他才三岁,之后夜景澜便闭门谢客,深居简出,上次见他还是三年前,着实没有接触的机会。
“啧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低调做人啊。”夜无忧忍不住咂舌。挟恩不求报,低调到让世人几乎都忽略掉自己的存在,即使当今陛下还欠着他一份天大的人情。
不过,这确实是十分正确的生存之道。
仪清宫
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细细描着自己的秀眉,本来上扬的嘴角却在听到宫女的一番话之后,笑意在嘴边凝结,手下一时用力竟是画坏了。
本来还有些气愤的宫女见状立时匍匐在地,一脸惶恐,“奴婢该死!”
懿清公主向来重视自己的仪容,这是整个仪清宫的宫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们平时在公主的穿戴上分外用心,据传曾有个小宫女因为在给公主梳头时不小心扯断了一根头发,虽然当时公主并未过分责怪,可是自此之后再无一人见过这个小宫女。
别人不清楚,可是她知道,那个小宫女就是她亲手处置的。
小宫女被灌入毒药七窍流血的惨状,她还历历在目。只因公主的一句话,‘既然弄断了本宫的头发,那便以命相抵吧。’
当时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那不以为意的语气和神情,她死不敢忘,想到这,她连忙磕起头来,身子瑟缩,声音发抖。“奴婢该死,公主恕罪啊!”
宋懿清斜睨了她一眼,“还不拿手帕过来。”
她连忙起身,取了手帕递给了宋懿清,随即又跪了下去。“奴婢不该在公主画眉的时候说这些坏了公主的心情。”
她今日实在是莽撞了,想起中午在脍炙居的所见所闻,一时气愤就急忙跑回来向公主禀报,忽略了公主竟然在画眉!这下怕是不好了,不知道公主会怎样处置她……
跪在地上的身子依旧在不停发抖,面色愈发苍白。
“玉珠。”宋懿清也不急着擦,只是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精致的妆容上,那画错的一笔确实突兀的很,败了三分美感。
“奴婢在!”
宋懿清放下眉笔,起身向她走来。
三五步的距离,玉珠却是抖得更加厉害,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她的身上。
“怎么能怪你呢。”她伸手扶起了玉珠,轻笑,脸上带着那突兀的一笔,半分温和不显倒是多了一丝狰狞。
颤巍巍抬起头的玉珠蓦然瞧见她的神情一时惊惧不已。她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谢、谢公主饶恕。”
“你是说,夜无忧和重华一起去了脍炙居的二楼包厢。”
“是、是的。”
“大抵是关于刺杀的事情吧,本就是夜无忧跟着受了牵连,再加上这件案子好不容易有了的一丝眉目也在昨天断了,对她必要的安抚还是要有的。”
玉珠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此刻更觉惴惴不安,却只能诺诺应道,“公主聪慧,奴、奴婢也认为是这样。”
“是吗?”宋懿清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因惊惧而乱转的眼睛,扯了一下嘴角,似笑不笑,手下逐渐用力。
玉珠因下巴的疼痛差点掉眼泪,但是她不敢。“是、是的!”
宋懿清看着她这副瑟缩的样子,顿时觉得没了意思,她甩开了手,却因为指甲尖利,划破了玉珠的下巴,白嫩的肌肤上瞬间冒出了血珠。
看着自己精心修理过的指甲上沾了血迹,她皱了皱眉。
玉珠顾不上自己的伤口,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宋懿清慢悠悠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手帕擦拭自己的指甲。
“凡是碍本宫眼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