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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访入户碰头会结束,阿里乡长用手驱赶着鼻子前的烟雾。
这一屋子的烟鬼,空气里都是刺鼻的烟味。
“这个老哈,每天抽莫合烟,味道太大了撒。天池烟又不贵撒。”阿里嘀嘀咕咕地埋怨着。
年轻的组织干事阿曼太并未急着出去,“阿乡长,莫合烟一块钱一公斤,一样的价钱才买一盒天池烟,老哈五个孩子都在上学,他能节省就节省点。”
阿里抬起眼皮扫一眼阿曼太,不悦道:“你还有撒事撒?”
阿曼太双手递给乡长一张皱巴巴的信纸,“阿乡长,阿勒玛勒村的村民骆峰,您记得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他家十几年前收养了一位维吾尔族男孩,他是咱们乡里民族团结的先进典型。”阿里连连点头。
阿曼太心中大喜,这下不用多费口舌了,介绍到,“骆峰收养的男孩三十白,大名叫骆波,明年参加高考,他家想让他报民考汉,县上说了,咱们乡里出个证明,证明骆波是维吾尔族男孩子,还有他户口落在骆峰家,可不是汉族。”
阿里笑道:“小事,人家本来就是维吾尔人嘛,那巴郎(男孩)我见过,一眼就看出是我们维吾尔族巴郎,你开吧,我签个字就行了。”
阿曼太收回村里的证明,浑身轻松地朝外走去。
这下,他可以电话通知在西域市上班的骆川了,让他抽空来沙枣树乡拿证明。
阿曼太刚走出乡长办公室。
收发员玛利亚靠在门旁的墙壁等候着他。
玛利亚一把拽住阿曼太,拽着他来到院中的一棵杨树下,“阿曼太,下午我可能来晚点,你千万不要给我打迟到撒。”
阿曼太看着一脸笑意的玛利亚,无可奈何。
毕竟眼前这个快50岁的阿姨是自己家多年的邻居,俩家关系挺要好。
再说了,她又是副乡长艾力的妻子,平时工作还很负责。
阿曼太点点头,随口问道:“咋,家里有事?”
玛利亚低声道:“中午12点我去朋友家玩恰以,下午可能来晚点。”
阿曼太提醒着,“报纸都发完了?还有乡长办公室打扫一下,刚才开会,地上好多烟头子。”
玛利亚眉开眼笑,“莫麻答(没问题)。”
阿曼太见周围没有外人,对玛利亚善意地说道:“阿帕衣(哈萨克语,阿姨),上个月乡领导还批评妇联主席曼孜拉木一天到晚玩恰以,妇女工作在全县各乡镇场排在倒数第一,你玩恰以还是注意点撒,千万别耽误工作,让乡长批评就不好了撒。”
玛利亚低语,“放心,我都是干完工作去的。”
“恰以”是新疆维吾尔族妇女跟自己要好的八九个的朋友或邻居互助的一种娱乐性聚会。
一般情况下,一个月聚会一次,轮流做东。
做东的妇女第一件事就是收费,所有参与者每次都要根据自己的经济收入把费用交给做东的妇女。
大家通过参加恰以达到互助的目的,解决做东妇女的家庭困难。
也有些妇女生活条件优渥,但身上有多少钱就花多少,一年下来存不住钱,她往往通过参加恰以活动督促自己存钱或攒钱。
参加恰以的妇女们到做东的那家吃吃饭、聊聊天或娱乐一下。
玛利亚忙完手头的工作,骑着自行车就往乡客运站赶去。
今天做东的是西域县建设银行的柜台员卡比努尔。
玛利亚搭乘一辆顺风车来到建行家属院。
卡比努尔家住在建设家属楼三楼,玛利亚吭哧吭哧爬上三楼。
等她敲开门才发现自己是来的最晚的。
七八个妇女早已围坐在卡比努尔家的餐桌旁。
餐桌上摆着一个崭新的花布,上面摆着各色的零食和饮品。
酸溜溜的杏干、绿色的葡萄干、褐红色的果丹皮和脆响的果干,酸奶疙瘩、瓜子、酸奶等,都是维吾尔族妇女喜欢吃的零食。
还有两个妇女在厨房帮女主人卡比努尔端饭。
剩下的人坐在餐桌上边吃着零食,边叽叽喳喳地聊天。
屋里发出一阵阵嬉笑声。
大家聊着各自的家庭、丈夫和孩子,顺便也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
玛利亚参加的这个恰以圈子,基本都是有经济收入的妇女,有教师、机关干部、银行职工、个体户。
这个圈子里的妇女大都家庭条件不错。
卡比努尔手里拿着小勺走过来,“姐妹们,洗手,吃饭了。”
帮忙的两个妇女,一个端着盛着抓饭的大瓷盘,一个端着皮辣红凉菜的中盘。
玛利亚从卡比努尔手中接过小勺分发起来。
卡比努尔又从厨房提着一壶奶茶和一沓花边小碗走出来。
女人们洗净手,开始吃午饭。
在西域市解放路开拌面馆的个体户那地热木是个财大气粗的女人。
她长得妖娆性感,是玛利亚恰以圈里小道消息最多的人。
她吃着抓饭,询问正跟卡比努尔说悄悄话的玛利亚,“玛利亚,你们沙枣树乡是不是有个汉族人以前收养了维吾尔族巴郎(男孩)?知道他是谁的私生子嘛?”
玛利亚原本打算告诉那地热木自己跟收养孩子的那家汉族人是邻居。
可听到她说的后面一句话,玛利亚收回了快到嘴边的话,迟疑片刻,笑问:“不太清楚,谁的私生子?”
那地热木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门,“阿布都许库的私生子。”
“啊----哪个阿布都许库?”玛利亚心里一惊追问着。
卡比努尔接过话,“那地热木,不会是西域市政府的那个,玛利亚不是跟阿布都许库关系亚麻好嘛?上次玛利亚家过乃孜,阿布都许库还给她家送了两条艾德莱斯长裙呢,是吧,玛利亚,不像我们买的砖茶、方块糖。”
那地热木闻言,讪笑着摆手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玛利亚,你可千万别在阿布都许库面前提,我是胡说的。他要是知道我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以后不来食堂吃饭,那就麻烦了撒。”
玛利亚看出来那地热木说漏嘴了,她笑笑,“放心,我的嘴巴会把住门的。”
说完,她低下头若有所思。
卡比努尔见那地热木懊悔地直吐舌头,连忙转移话题,“玛利亚,下个月到你家玩恰以嘛?”
玛利亚抬头望着卡比努尔,摇摇头,“明年吧,明年八月份到我家玩恰以吧。”
卡比努尔平时跟玛利亚接触最多,“明年,那孜古丽参加高考,八月份到你家玩恰以最好了,你可以用玩恰以的钱给那孜古丽买上学的东西了。”
西域县林业局的热西旦连忙接话道:“下个月到我家玩恰以吧,我想买台两用的收音机,正好缺钱,家里有电视机,只能晚上有电视看,买个收录两用的收音机听听广播,听说有台520元的收音机,连苏联老毛子的广播都能接收到。”
组织者卡比努尔对玩耍的姐妹们说道:“行,下个月到热西旦家去,还是最后一个星期六,可别忘了。”
晚上,艾力盘腿坐在炕上看报纸。
玛利亚缝补着艾力劳动时穿的裤子。
她缝补衣服时,不是瞅一眼身旁的丈夫,欲言又止。
性子开朗的玛利亚终究藏不住话,她憋不住了,把白天参加恰以活动时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学给了艾力。
艾力把报纸随手扔在炕上,厉声道:“别胡说八道,阿布都许库听说你在后面议论他的事,怎么看咱们?!现在县上不少单位的女同志为了玩恰以迟到、早退,还有人旷工。玛利亚,你别跟她们学。”
玛利亚耸耸肩,无趣地抢白道:“别说了撒,知道你是副乡长,不能给你脸上抹黑。”
艾力看着玛利亚扭着丰硕的臀走进里屋,他掏出香烟抽了起来。
在很早就有人在背后议论,三十白很可能是阿布都许库的私生子。
艾力不相信人们的谣传。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阿布都许库可是个相当自律的人,怎么会干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