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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樰晕晕乎乎地回房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卫捷就把她放开了, 手掌拍拍她的脑袋, 眯眼淡淡地笑起来,哄小孩子似的:“去睡觉吧。”
站在床边, 听见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阳樰才慢吞吞地爬上床。
她趴了会儿,手肘撑起上半身, 抓过枕头边的手机。
从短信记录里翻出A先生。
阳樰咬着腮帮子内侧的软肉, 给他发消息:“以后不要随便抱我。”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趴累了, 阳樰翻身躺下, 胸口趴得有些疼,她一边揉一边瞅着手机等回信。
A:“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
阳樰手指动得飞快:“你吓到我了!”
她扯过被子一裹,将自己包住,脚丫子在被子里小幅度地踹动, 说不上哪里来的气急败坏。
好像自己身上都沾染上了他怀抱的味道。
手机一震。
A:“对不起。”
这么乖?
阳樰把手拿出来,手机举在脸颊上方, 被他直白又配合的道歉震得有点懵。
A:“所以……下次征求你的同意?”
她手一抖,手机在两只手里来回晃了晃, 直直朝下坠。
一声闷响, 将近六寸的小搬砖块砸在她的鼻梁骨上。
阳樰“嗷”了一声,捂着鼻梁骨, 摸摸索索地把滑到枕头上的手机捡回来, 咬牙切齿地怒回短信:“滚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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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阳樰起床时卫捷已经出门了, 她吃过早餐,收拾一番,去森林钟塔。
昨天小混混在店里闹事,砸了一些东西,她得去核对一下损失。
昨天的脏乱收拾干净了,小混混一共砸掉四个杯子,三个盘子,有自己这一桌的,也有从隔壁桌客人那顺的。而这些杯子盘子,将木地板砸出了划痕和凹痕,放在竖梁架子上的一个小盆栽和一个装饰相框也被砸坏了。
那个小混混目前也被拘留在局里,阳樰算好店内的损失,还要拿去和他协商赔偿。
阳樰看了看今天的考勤记录,皱起眉头,仔细对照了一下排班表。
“阿圆,文琪怎么不在店里?”她手指在文琪的名字上点了点,考勤上文琪今天早上是按时来了的,但是这会儿却不在店里。
阿圆:“不知道,她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走了,给她打电话发消息都没回。”
这就怪了。
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吗?
“啊,说起来,文琪最近经常走神,看上去很忧愁的样子,”橙子两手扒在柜台上,“我们问她她也不说,只说自己没休息好。”
阳樰低头沉吟。
要说的话,文琪很像高中时的陆梧,害羞,老实,文静。
不过要比陆梧天真单纯得多。
文琪很少说自己家里的事,阳樰只知道她家四口人,父母,加上她和她妹妹,家庭背景很普通。
有客人到前台点单,阳樰让出位置,到一旁的僻静处给文琪打了两个电话。
打得通,没人接。
她蹙眉想了想,给文琪微信和短信都发了消息,让她看到回电话。
店里没什么事了,阳樰带上整理出来的赔损账单,去了警局。
警局里。
阳樰刚进门,就听见一旁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她循声望过去,一名瘦弱的年轻女孩儿坐在椅子上哭,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膝盖的裤子布料。
女孩儿的哭声很压抑,像是咬紧了嘴唇,努力不让声音发出来。
“玥玥,跟我来……店长?!”
阳樰惊讶地看着跑出来的文琪,“文琪?你怎么在这?”
“我……”文琪想起来自己中途翘班,手忙脚乱地解释说,“我、我妹妹出了点事,我带她来报警……店长,对不起,我担心我妹妹,直接从店里跑出来了,没有跟你请假……”
她没出事阳樰就放心了,皱着眉说:“请假事小,你突然跑出来,我们联系不上你,很让人担心你知道吗?”
文琪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对、对不起,店长。”她搓了搓衣角,这才想起拿手机出来。
看到上面同事和店长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脸上愧疚之色更甚。
人平安无事,其它都是次要的了,阳樰也不想因为这事多责备她,望了望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挪到文琪身后的女孩儿,“你妹妹……?”
文琪“啊”了一声,扶着妹妹的肩,“我妹妹文玥,她……”
似是来报警的事情难以启齿,后半句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没发出一句完整的话。
阳樰摇摇头,她只是好奇问一句,没想强行打听,“你们的隐私,不想说就不说。”
文琪感激地看她。
文玥已经停止了哭泣,但仍垂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一个劲儿地依赖地抱着姐姐的手臂。
三人正要往里走,这时外头又来了两个人。一对中年夫妻,男的高高瘦瘦,女的体态丰腴。
两人神色焦急,见到文琪两姐妹,男人骂了句脏话,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
阳樰看见向来软弱的文琪此时像个小女战士似的把妹妹护在了身后。
“文琪,你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男人力气很大,一把从文琪身后将文玥拽了出来。
文玥不断挣扎,边哭边叫着姐。
女人也赶了上来,她跑起来不轻松,喘着气说:“这事儿多大你不知道吗?捅出去你让爸妈的脸往哪里搁?!”
“爸,妈,你们别这样!”文琪急了,想从男人身后把妹妹救出来。
场面登时混乱。
阳樰插不上手,甚至还被女人往旁边推了一把,堪堪扶着墙站稳。
民警听见外面的动静,边呵斥边快步赶出来。
文玥的胳膊被父亲抓在手里,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偶随着两方激烈的争执甩动。
她一直哭,哭着哭着,一切都好似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始终任人摆布的文玥突然用力地甩开了父亲的手,一言不发地往旁边的墙上撞去——
“玥玥!”文琪尖叫出声。
阳樰恰好就在墙边,女孩儿撞过来时,她总算看清了她的表情。
绝望,决绝。
——还有,求救。
阳樰内心一震。
她离文玥最近,眼疾手快地将她拽住。但是文玥铁了心要自杀,看着瘦弱,此时爆发力惊人,仍然执拗地要往墙上撞,干裂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民警们反应迅速地赶过来一起拉人,好一番功夫,这番混乱总算平静下去。
文父文母没想到女儿会做出这种举动,双双不可置信地呆愣在了原地。
文琪扑上去抱着妹妹,双目浸泪,咬着牙,对两人喊道:“你们满意了吗?是不是在你们看来自己的面子比亲生女儿的性命还重要?!”
民警按着她的肩,“先平复一下情绪。”
文琪抬起手臂抹掉眼泪,扭头安慰妹妹,不再看父母一眼。
阳樰沉默地立在一旁,只能拍着文玥的背,无声安抚。
文琪小声地叙述,阳樰总算了解到是什么事儿了。
文玥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超市当收银员,约莫两周前,晚上和同事交完夜班,就自己先走了。
半路上,她忽然被人捂着嘴拖进了小巷子里。当时她意识是清醒的,抓着那人的手背奋力挣扎,但呼吸不顺,很快就喘不上来气儿了,接着趁她力气松软的时候,那人捏开她的嘴,给她灌了小半瓶水。
水喝下去没多久,她就感觉意识飘飘忽忽,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接近清晨,小巷子里却暗不见光。
文玥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没看到他的脸。她唯一没有做对的事情,就是先回家告诉了父母,而不是第一时间去报警。
文父文母本就保守,听了这件事,比起心疼女儿,更害怕女儿报警,把这件事闹大之后让他们家从此被街坊邻里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文玥就这么被扣在了家里。
重大的打击、父母的不理解,让文玥本就苦苦支撑的坚强瞬间破碎。她在短短的时间里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文父文母担心她寻死,每天班也不上了,就在家里守着。
但家里需要经济来源,于是只剩下大女儿文琪还在坚持上班。
今天不知道文玥是怎么从家里跑出来的,一个人跑到公安局来报警,只给唯一信任的姐姐打了电话。
阳樰到的时候文玥已经报完警了,她情绪不稳定,于是文琪留在里面和警方交谈剩下的一些信息。
再出来时,就遇上了阳樰,父母也赶了过来。
场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阳樰心情沉重,再多安慰的话此时也都是苍白无力。
只有作恶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对文玥来说最好的结果。
文玥这边有几名民警陪着,阳樰和文琪说了一声,先带着赔损账单进去办事了。
阳樰决定私了,这种小的民事纠纷处理起来很快,小混混见了阳樰明显瑟缩了一下。
她抱着手臂,看着小混混冷笑一声:“你砸坏的那些东西不值钱,但我不想跟你那么算了,这点小钱还赔得起吧?”
“赔得起赔得起。”
签了赔偿协议,钱确实没多少,小混混掏空了口袋,总算付清了。
走之前,阳樰想起什么,又折回去,“我问你,你来我们店里闹事,是不是有人指使的?”
小混混像是吓了一跳,旁边民警的眼睛盯着,他赶忙矢口否认。
阳樰呵了一声,答案笃定了。
陈昱真是什么下作的招都敢使……
等等。
她脚步忽然顿住。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班级聚会那天,包厢里灯光明亮,陈昱举杯和一干男同学们畅饮谈笑的场景。
虽然看不太清,但是陈昱的手背上,有四道像是被什么抓出来的伤痕。
而这个伤痕,在她第一次和陈昱在森林钟塔门口遇见的时候,是没有的。
阳樰遍体生寒。
她急急地转身,询问民警:“请问,刚刚是不是有个女孩儿来报了案,称自己被迷.奸了?”
民警点点头,“是有。”
阳樰浅浅地吸了口气,说:“我想提供一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