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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乞儿在婢女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走出了大堂。
在路过等待的九位才俊的时候,朝着其中一个把脑袋不住往后缩的红衣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
白乞儿自然看出来了小织的女扮男装,她扮得又不是很细腻,而且连标志性的红衣都没有换,可是,既然他发觉小织在躲着他,也不会打搅人家的隐蔽。
只略一点头示意,打过招呼便作罢。
只是,这迷之微笑落在小织的严重更是肯定了她刚刚的说法,“他认出自己来了……”小织想,“他朝自己微笑暗示了……”
“刚刚的那一番话,也许就是说给她听的……”
“那他刚刚口中的心仪女子,定然就是说的她了……”
小织脸红心跳,她有心叫住白乞儿,同他寒暄两句,可是却碍于有任务在身,只得目送他离开。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呢?小织心里如同打翻了酱缸,五味杂陈……
*
“萝儿!”白乞儿出来后,看见朴萝乖巧的站在原地,十分高兴的牵着刚刚赢得的马匹还有沉甸甸的包裹朝朴萝跑来。
朴萝拆开包裹,果然是成色十足的黄金,开心的跳了起来,“这下我们不用再节衣缩食啦,你也不用冒着危险去偷东西啦。”
“咳”白乞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虽然他都是找的为富不仁的人家,可是偷东西总归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两个人拿着黄金,改变了主意,找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包了一间景色最好的厢房吃饭,可以鸟瞰整个城的景色。
面前摆了六七样好看的菜色,白乞儿也给朴萝点了口感香甜的果子酒,喝不醉人的那种。
忽然,外头传来“噼啪”的爆竹声,两人走到了厢房带的观景阳台上。
只见大街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白乞儿哥,你看!”朴萝指着远远的地方,那是城门楼的方向,那里燃起了一朵又一朵的烟火,把寂静的夜空照的十分的热闹。
“好美啊——”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白乞儿握住朴萝的手。
“嗯。”朴萝反握回去。
两个人就在这样的夜空看着外头的景色,一朵一朵的烟火把二人的脸照的忽而明亮忽而黑暗。
朴萝虽然握着白乞儿的手,可是心里却十分思念不知身在何方的母亲,也许,也有一丁点儿的思念那个背信弃义的父亲吧,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其实,她最思念的就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母亲、父亲还有她,一家三口在皇都过除夕的时候。
她很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时候,还有好多平日里母亲不准她吃的甜食、小点,都可以吃的管够。
有时候父亲母亲会拉着她进宫,有时候也不会,只是去平日里交情好的人家走动,有时候会去参加一些豪华的晚宴,有时候则是一家人坐在精心装点好的自家院子里头,就像是刚刚那样的小酌。
很多时候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比如,父亲喝醉了总会叨咕自己郁郁不得志,母亲有时候会生气谁谁家的谁又说风凉话气到她了。
朴萝呢?有时候也会去想,宫里太拘束了,母亲带她去串门的人家里头的小伙伴不是同她玩的来的,还有,她太困了,想要睡觉,母亲却叫她守岁,她想要去自己点炮竹,可是父亲却批评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然后就是母亲管教父亲不要凶孩子……
朴萝凝视着不远处的烟火,这些回忆就在脑海中不断的闪过。
她知道现在的处境,也知道父亲已经不是记忆中的父亲,知道母亲可能在某个角落吃苦,可是……怀念啊,就像是藏在心底深处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穿透层层封锁的冻土,悄悄的在心上钻出一个洞,发出一个芽儿来,叫人又是痛苦又是怀念。
无妨。朴萝对自己说,无妨,就怀念到烟花彻底消散在空中的时候吧。
就让这虚无缥缈的快乐回忆,存在的时间如同烟花一样短暂吧,“砰”的一声,就没有了。
似乎过了很久,春暖城的人们终于在炮竹声中一岁除,回到家中歇息了,很多人家都依旧留了明亮的红灯笼挂在门外,这是这里的习俗。
因此,当万籁俱静的时候,整个春暖城还显得十分的温暖。
白乞儿把一个外衣披在了朴萝的背上,温柔的说,“该歇息了。”
朴萝点头。
她有些沉默,跟着白乞儿回到了早就定好的客栈里,白乞儿给朴萝铺好了床被,自己睡在了外间。
朴萝躺在床上,良久,睡不着。
她今夜不想一个人入眠,不然心中的种子一直在心里钻啊钻的,扰的她心烦意乱。
“白乞儿哥。”朴萝走到了外间。
“怎么了?”白乞儿见朴萝说得郑重,支起上半身来,仔细听她说话。
“没、没事,”朴萝盯着自己的脚尖,“只是,今晚,你能不能进来睡?”
朴萝抬头,看着白乞儿惊讶的目光,又连忙脸红解释道:“不是别的,只是,今天是新年,在我长大了之后,每年只有这一天,母亲是陪我睡的,所以……”
白乞儿笑着站起来,拉着朴萝往里走,“走吧。”
朴萝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回到了床上,两人并排躺下。
没过多久,朴萝就进入了香甜的梦想。在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母亲的身旁。
她小心翼翼的依偎了过去,说了一句:“娘亲,别走。”
然后就倚靠着白乞儿睡得很熟。
白乞儿无奈的一笑,对于他来说,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
在南越王府邸。
刚刚病好起来的白荷忘不了之前众星捧月的滋味,可是更叫她担心的是,他们竟然说联络到了朴萝的家人。
她坐在妆台前头,拿着画笔的手,拿起又放下,暗自咬牙。
原本计划可以慢慢画回自己的模样,这样就不用带这个破面具了,可是……她不明白,那什么侯爷不在他该待的地方好好的颐养天年,干嘛千里迢迢的跑到亲家这里讨生活呢!也不嫌丢人吗?
“咔嚓”一声,这是她来府中之后折断的第六只眉笔了。
“来人啊!”白荷颇有些趾高气扬的呼唤道。
“哎,来啦!”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丫鬟打着帘子进来了,“夫人,有什么吩咐?”
白荷愤怒的把眉笔摔在丫鬟的脚下,“这种便宜货就不要再往我这里拿了,小心我去告诉我相公去!”
那丫鬟连忙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是,夫人,下次不敢了。”心里却暗自腹诽,这眉笔自然是画眉好看的才叫好货了,哪里有判断眉笔好不好折断的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无理取闹,好,下次就去给她买一个十分坚硬的破烂货。
“妹妹,又在跟下人发脾气啦?”只见一个粉红、一个鹅黄,两个姿态袅娜的女子连招呼也不大,就款款的走进了白荷的房间。
白荷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姐姐们,又来啦?”这两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她不会忘记,如果不是这两个人叫她罚跪,她也不会生这么大的病,如果不是这两个人隔三差五的就来“探望”她,她也不会这么久了还没好。
“当然了,”两个庶妃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进来后就自顾自的落座,然后招呼白荷的婢女给她们泡茶喝,“妹妹大病初愈,我们前来庆贺也是应当的。”
身着粉红衣裙的大家都称呼她为夏夫人,另一位鹅黄的就是秋夫人了。
原本每个王爷就可以有四位庶妃,七皇子倒是讨巧,不用刻意的去想名字称号了,直接以春夏秋冬作为名字了。如今她刚刚被提了庶妃,是以“春”称还是以“冬”称还未定下呢。
白荷面色眼看着就很不好看,巴不得她们快些走,“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秋夫人抿嘴笑道,“哎,妹妹不用同我们见外,若单单是病愈也就还好,妹妹这不是还晋了位份么?”
“是呀,”夏夫人附和道:“原来还是一个叫小王爷连一晚上都待不下去的女人呢,一转眼,就同我们平起平坐了呢!”这个话听着就明目张胆的不顺耳了。
白荷想要借着她言语不逊的机会把他们轰出去。
那夏夫人却自己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哎,瞧我这张嘴,妹妹不要见怪。我说话就是直来直去的,不中听。可是我的心地是极好的。”
我呸!白荷心里直骂娘!她心地若是好的,就没有人心如蛇蝎了。忽然……白荷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如蛇蝎”这四个字似乎触动了她的心弦,曾经,胖子似乎这样骂过她……真该叫胖子来这里看看,到底什么才是蛇蝎!
“妹妹?妹妹?”那夏夫人走到白荷面前,用手在她的眼前摇了摇,不知为何,这人说着说着怎么突然发起呆来,叫她的算盘落了空。
她们来,原本就想挑的这新来的雏儿发脾气,口不择言,然后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这点已经被她们印证过了,她们知道了这新人其实并不欢迎她的娘家人来,这本身就很奇怪,毕竟她并不是讨了七皇子的欢心,而是因为她的娘家人才晋了位份的,可是她却不高兴。
第二,这个新人长得挺美的,但是似乎很不喜欢自己的这张脸,每次突然闯进来,她不是在床上歪着,就是坐在梳妆台前头对着自己的脸描画着。
第三,这新人是侯府之女,可是真叫问到了些皇都的事情,她言语间都是回避居多,若她是一个心机城府颇深的人也就算了,可白荷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同女人争斗方面是个“雏儿”。每次言辞躲闪的时候都能叫人给瞧出破绽来。
“妹妹,你在发什么呆呢?”夏夫人笑道,顺势握住了白荷的手,白荷从回忆中回神,厌恶的把手抽了回来。
夏夫人却疑惑的摩挲了下自己的掌心,这个叫朴萝的侯府小姐,她的手可不像是什么精心养护过的手,只是寻常女儿家的白嫩,可是夏夫人是出身商贾之家的,她心里清楚那些贵妇们肯为自己的手付出到什么程度,显然,白荷并达不到。
白荷甩开了夏夫人的手,有些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我,没有痊愈,还有些困呢,两位姐姐,不如明日再来?”
“哎,你这话可就见外了!”秋夫人也走了过来,坐在了白荷的另一边。“咱们都以姐妹相称了,你休息你的便好,我们聊我们的,并不相干。”
白荷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一会儿,又吐出来,似乎是想要把心中的憋闷都一吐为快一样。
突然间,那夏夫人又对她动手动脚起来了,她突然拿起白荷的手,举起来,放在白荷的脸颊旁边,仔细的比对着。似乎,颜色不大一样?
白荷想要挣开,可是夏夫人攥得很紧,她挣脱不掉。
“你做什么!”白荷怒道,“放开我。”
夏夫人这次却没有嬉皮笑脸了的搪塞过去了,只见她的神色略有些凝重,又伸出手,直接上手在白荷的脸上摸索起来。
白荷直接跳了起来,她恶狠狠的怒视着夏夫人,这两个人越来越过分了,真当她是好欺负的,看来要想个什么法子把这两个给除掉才好。
夏夫人没有恶语相向,而是说出了一句叫白荷花容失色的话语来,“你这个脸,怎么好像不是你自己的?”
“你、你、你、你说什么?”白荷有一瞬间的慌乱,不,是十分的慌乱,而且这明显的慌乱和心虚都写在了脸上,虽然她后面极力的隐瞒,可是还叫两个人精一样的人瞧在了眼里。
夏夫人和秋夫人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有猫腻”这句话。两人早早就同在七皇子宅邸,互相斗了这么多年也没分出个高下,倒是斗出了些默契,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夏夫人朝秋夫人微微的颔首,说道:“妹妹别见怪,别怪姐姐说话不中听啊,只是你的手这样的白,为什么脸却没有这样的白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