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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过了有半辈子那么长,朴萝觉着自己都要被熏得晕过去的时候,车吱吱嘎嘎的停了。
她连滚带爬的跑到墙根处,吐了几口酸水,绿着脸,按照地图上慈幼局的方向而去。
她记着继母本名叫“吴慕凝”,继妹叫“朴婉儿”,那没来得及成为自己继兄的少年叫“朴寅”。
届时,逮到谁就问一下,不行就出重金,总会有人开口的。
现实却和朴萝预期的有些不同。
往日朴萝和母亲来慈幼局,正门的接待堂虽然老旧小,但是胜在干净整洁,那里的人面上都洋溢着笑容,感激。
但是此时,城南的慈幼局,像是苟延残喘,散发恶臭的猛兽。
脏、乱、差。
有路边的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睛瞄着朴萝这边。看得她紧张不已,不由得握紧了怀中的匕首。
脚上时不时的踩到污水或者腐烂的东西,但是朴萝都觉察不到了。她只想着快点找到人打听到继母的境况,然后回到家中。
这一切都像是噩梦。
慈幼局有正门正厅,占地有方圆几里,里面鳞次栉比的搭了很多小房子,小窝棚。
正门已经锁了,虽然当初认得几个婆婆,可是朴萝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只绕开了正门,一路朝着边缘地方行去。
后门却完全不一样了,那低矮的墙破旧不堪,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进来,当然,也没什么偷盗者光顾就是了。
后院处是一片荒地,横七竖八的丢弃了很多怪东西,看上去像是个垃圾场,虽然不至于恶臭,可是也有奇怪的味道散发出来,此时无人,只有老鼠之类的大摇大摆的。
几颗半死不活的树支棱着古怪的枝丫。
只要穿过这一片荒地,就可以找到人了。朴萝不断的自我催眠。
忽然,朴萝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快速接近,她立刻躲在了杂物堆里面,心脏怦怦乱跳。
只见一个人影,十分矫健的,从低矮的墙上一跃,跳到了枯树之上。
从朴萝的角度看去,枯树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头顶是明亮的一轮圆月容貌看不甚清楚,只觉得眼神像是高空中凛冽的猎鹰,在夜间也闪烁着锐利的光。
可是,让朴萝非常吃惊且在意的事情只有一样。
是黑雾。
和母亲一样的黑雾。
不,比母亲的更加浓郁的黑雾,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在少年的背后龇牙咧嘴,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连皮带骨的吃掉。
朴萝差点没惊叫出声。
可是,显然,那个少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还没等她做出下一步的判断,异变突生。
那少年从树上跳在地上的时候,却并没有接触到地面,原本应该是平平的草地,却突然塌陷,他直接摔了进去。
那坑被挖的很深,那少年连头都没有冒出来,但是似乎坑底有些松软之物,摔落进去的声音并没有很大。
只能听见那少年憋不住的一声闷哼。
看到此场景,突然黑暗之中冒出了四五个半大的少年,手持棍棒,在陷阱周遭围了一圈。
吓得朴萝连呼吸都快没有了,这几个人刚刚就在那里的吗?会不会看到自己过来了?可能看到,可能没有,毕竟是两个方向。
这个少年郎,黑气,莫非……
那边传来了棍棒猛砸在人身上的声音,夹杂着怒吼哀嚎,朴萝不知道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变好使了些,可是她感觉有血腥气,压过了腐臭,淡淡的飘来。
杀人了,杀人了……她觉着浑身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几个人似乎停手了。
一边骂脏,一边大笑,“你小子不是能耐吗,我看你如今还怎么逞强。”
“我呸,狗养的,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也敢来教训哥几个。”
“北蛮的军老爷来了,那就是爷!哥几个给他帮个忙,带几个小娘皮过去又怎么了?”
“皇帝老儿都不管的事,你来管个屁。”
“嘿,别说是小姑娘了,就算军老爷要你这种小白脸,哥几个也找得出来。”
嚣张至极。
却突然,说话的人低吼了一声,似乎被打到了。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朴萝忍不住,偷偷就着一条缝隙看去,似乎刚刚是那个少年猛然从坑洞中窜了上来,却在围殴之下又跌了回去,血腥气更重了。
如果说刚刚还有一线生机的话,现在绝无幸免了。
看的朴萝一阵揪心,这就是黑雾吗?代表着必死的厄运?
一个年幼些的声音问:“哥,你没事吧?”
那个领头的吐了口口水,“滚,我能有什么事,不过还好在底下插了刀子,不给他攮几下子还真是皮糙肉厚的不好对付。”
有个人声音颤抖:“老大,他没声音了,刚刚那下子,不会,不会死了吧?”
那领头的往下丢了石块,确实没有声息了,“死了就死了,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你以为这小子今天爬了起来,明天我们就有好果子吃。当初既然一起挖了这个坑,就没想让他活!我说,瘦子,你不是后悔了吧?”
那颤抖的声音连忙否认,“嗨,哥这话说的,我们不过是为民除害,我就是怕杀人了,这,如果被发现的话……”
那领头的嗤笑道:“谁能证明是我们杀的,你吗?还是你?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赶紧埋了,回去睡吧。”
说罢,那领头的人用力的往下砸了几块石头,似乎是怕那少年没死透,邦邦的声音听得朴萝心惊,似乎真的有几块砸到了脑袋。
他们竟然敢杀人埋尸,如果被发现自己在这里看到了,朴萝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后来那几个人竟然还解下裤子,朝坑洞中撒尿,最后几人合力把坑埋上了,又挖了些远处的草皮过来,让这里看不出被挖过的样子。
而后离去。
朴萝不敢动弹,谁知那些恶人会不会去而复返。直到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头顶了,慈幼局最后的星星点点也熄灭了。
进入了后半夜,一丝人声也无,只剩窸窸窣窣的虫鸣,还有老鼠蟑螂的时不时的略过脚边。
一滴水滴在了朴萝的头顶,似乎是下雨了,朴萝突然惊醒,蹿了出去,拾起了被那几个少年丢弃在树后的铲子一阵奋力的挖掘,似乎是想把刚刚的恐惧和压抑都发泄出去一样。
最终铲子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朴萝扔掉铲子,用手奋力的刨着,期间,似乎还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割破了手心,流了些血出来。
只是跟少年身上触目惊心的血比起来,那是很少的了。
朴萝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少年的鼻息处,生怕已经来不及了。
她屏住呼吸,终于,有很微弱很微弱的气息喷在了手指上,不是错觉,不是错觉,这个少年还活着。
朴萝因为顾虑自己身上的上,随身带了跌打损伤的圣药,此时刚好用上。
朴萝把平日里父亲教导的战场上止血的方法都用上了,身上的淤青还好,只是大腿处和肩胛处有两个巨大的伤口,止血费了好大的力气。
可是这样待着也必死无疑,要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