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家

老藤新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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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折腾,在几个婆子的搀扶下,梁恬终于将张娘子挪到了自家的宅子里,看了一眼屋里没人,又才松了一口气,让人去给张娘子打些热水来。

    不用说,梁恬也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张娘子这泪眼婆娑的样儿,想着该是怀安摊牌,要纳灵儿进屋了。

    张娘子半躺在软榻上,捂着还有些闹腾的肚子,望着从外面端热水进来的梁恬,有些恍惚,喃喃说道,“她会对我的孩子好吗?”

    梁恬正在脸盘边拧着毛巾,水哗啦啦的往盆里掉,没听清张娘子说些什么,又将耳朵凑了过来,抬了声音问道,“嫂子,你说什么?等下,这水有点烫。”

    等梁恬拿了湿毛巾过来,张娘子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肚子也不那么闹腾了,就着毛巾洗了洗脸,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刚才多亏你了。”

    “哪里的事。”梁恬笑着说道,又把手轻轻搭在张娘子的肚子上,问道,“可还有什么不适?”

    兴许是小孩儿一闹腾,吸引了注意,又或许是张娘子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一遭,竟突然对这已折腾了许久的事释怀了,不去管明天的怀安是否还宿在家里,满心只放在肚里的孩子身上,这时他不闹腾了,便觉得世界都清净了。

    “他倒是挺会挑时机。”张娘子自嘲着笑了笑,这时能抽身,不去管那摊子事,再好不过了。毕竟无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没有自己能做主的地方,就连对怀安的牵挂也一点点转移到孩子身上了。若是她要进来,便让她进来好了,只要不来伤害孩子,便一切都好。

    这事儿自然轮不到张娘子做主,那边少了这么一个人,多去了个主事的人,进展倒比之前快了许多,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一伙计往三房里跑,在院子使了眼色,等梁恬出来。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那伙计方才在梁恬耳语道,“老爷子训了大夫人一顿,又让怀安少爷去祖先牌位下罚跪了,我看灵姑娘是回不来了。”

    倒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当年自家父亲闹得那么出格,也没能往这家里带回来一个人,连那小子也养在外面,不曾踏进过这屋里,这时还会为了怀安破例不成。

    只是那周灵儿却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两人说好她带走怀安,将这家里的生意留给自己,这时竟想着来这屋里做个女主人。

    将伙计遣回去后,梁恬又转身回了屋,见张娘子已无大恙,便问道,“嫂子,这时回去,还是在我这儿再歇会儿。”

    张娘子本就是暂歇,见有伙计过来,便知道那边也告一段落了,这时出去正巧能让父亲拿拿主意回娘家,还是西门房子,便与梁恬作别,出门去找父亲去了。

    山上自然也留不住梁恬,等张娘子走后没过多久,梁恬翻了些旧棉袄出来,拿着也往西郊去了。

    西郊屋里的老婆子今天似乎有些喜事,见着梁恬总是笑呵呵的,还不到晚间,便来问姑娘今晚想吃些什么。

    梁恬没什么胃口,便让她随便糊弄些来了,自顾自的回屋歇着去了。

    冬天日短,酉时未过,屋里便已是一片漆黑,梁恬起了火折子,将白天里拿来的包裹打开来看,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只是顺序变了些,那张字条不见了。

    兜兜转转,这些东西还是原原本本回到自己手里,那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把身家都给了这个相识没有多久,却互相吸引的小东家。后来的事情,看似一步比一步不顺,却似一个奇迹一般,把两人牵在一起走了许久。

    梁恬也知这旅程早晚要结束,每一步都在担心这小东家能不能活下来,有时也会期待两人从此终老山野,再也不回这白地城。

    可到底都落了空,岷城那事情,两人没能过得去,分道扬镳以后,自己更没有去他身边的能力,哪怕有机会与他谋一番,只怕也不过是重蹈覆辙,何况又如何能勉强他放下家仇,与自己远走他乡。

    咚咚咚,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将梁恬拉了回来,门外传来老婆子的声音,“三姑娘,东边的灵姑娘派人过来找你,是让他明天再来,还是你见见他。”

    今天累了一天,梁恬也不想再与周灵儿扯些什么,无非说些怀安的事罢了,便让婆子将人遣回去,自己明天再去走一遭,好好算算她这几天不守信用之事。

    冬夜来得很早,晚饭过后,梁恬便上了床歇息。

    不过三更时候,往北的山间里,一队人马正乘着风雪往前赶路。马蹄过处,留下不大不小的几个蹄印,不一会儿又被风吹散。

    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与肃杀的风雪不同,脸上洋溢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跑得更快了。

    一行人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身上的衣裳早裹满了泥灰,见领头人加了速,又不得不一个个跟了上去,被迎面而来的风刮得脸疼。

    一盏茶凉,飞驰着骏马的一行人,离城越渐的近了,青石板上的马蹄声更加清脆,哒哒声敲醒了远远近近的人家。

    行至城边时,似换了一个世界,风也停了,雪也化了,只有静悄悄的小房子立在大路的两旁。少年突然勒停了马,转身问道,“你说,这时回去,我阿姐醒了吗?”

    也是真巧,沉闷的巷子里传来更夫的打更声,正是五更天时候。少年的脸冻得通红,用手搓了搓发凉的耳朵,突然纵身下了马,牵绳而行。

    远处偶尔有些灯光,在东边鱼肚白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惨淡,一行赶路的人,便就这般慢了下来,跟着少年往前走着,连马蹄声也变得悠远。

    还是这条熟悉的路,延申到尽头处,再绕些弯,便能回到原来常住的地方,可梁蒙的心却突然柔软了起来,怦怦直跳,像极了初次见到雪山时的心情。

    这样想着的时候,脚上的步伐不由得快了些,甩了牵绳,直往那宅子走去。一阵敲门声过,里面才有人说话,模模糊糊的,又带着许多甜腻,“齐妈,看看门外是谁来了?”

    梁蒙的心更忐忑了,不断回想走时与阿姐关系,那时还算好么,这次回来也能亲密的说些话么。

    吱呀的开门声,将梁蒙唤了回来,惊住了眼前的婆子,少不得让她安静些,开了门放自己进去。

    里屋的阿姐,尚不知道来客是谁,穿了披风出来看时,也愣了神。

    梁蒙是爱笑的,喝酒的时候爱笑,骑马的时候爱笑,见到阿姐愣住时,更是乐不可支,咧嘴笑了起来,闪烁着双眼,说道,“没想到吧,我回来的这样早。”

    没有盼望,也算不上什么惊喜,只那么一时的愣神,梁恬便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上次走时,不是说要在那里呆上一个冬天么。”

    “那里太冷了,天寒地冻的,明年再去。”梁蒙说着,便从门边过来,不过三四个月光景,竟又长了些个头,比梁恬高了些,又比以前瘦了些。

    “那也好,这边过年该没有那么冷。”梁恬说着便把人往堂屋里引,赶了许久的路,脸上都冻得通红,将角落里的火盆端了过来,才发现已没有多少炭火了。

    不等梁恬去叫,婆子已将从外面换了新的炭盆过来,又跟着几个小厮,送来早已备好的衣裳,热水。

    原本要动手操劳的梁恬只得停了下来,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起这本就是他的梁家,哪里需要自己来张罗。

    梁蒙也跟着进了屋,搓了搓手,又在身上擦了擦,从腰间拿出一枚玉做的指环递了过去,咧嘴说道,“阿姐,这次路上没见到什么好东西,只从一个粟特人那里得了一个玉指环,你不要嫌弃···”

    一向率直的少年,这时竟也扭捏了起来,梁恬笑着接过指环,看了看,竟不识得这是什么玉的花纹。

    “那人说这是罗刹国那边产的玉,我也不识得,阿姐可识得?”梁蒙还没送过人什么东西,这时见人一脸疑惑的盯着这玉指环看,更加的窘了。

    梁恬向来自视甚广,比一般人见识多些,年中出门见了许多稀奇物件儿,已是大收获,年末竟然又得了这么一个没见过的玉,不免多看了几眼,听到梁蒙说话,才有些不好意思将指环收了起来,笑着说道,“我也不认识,与和田玉有些相似,又有些不似,难为你路上为我收了这么一件稀奇物件儿,我很喜欢。”

    “喜欢···,喜欢就好。”腊月的天气,梁蒙的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多余的双手这时也不知往哪里放,挠了挠头发,才想起舟车劳顿,身上该是很脏了,转过身去,嗫嚅着说道,“我去洗洗身上。”

    都走出门了,又绕了回来,笑着对梁恬说道,“阿姐,一会儿你不出门吧?等等我,一起吃早点。”

    “嗯,去泡泡澡,解解乏吧。”梁恬未曾多想,便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