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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绝雪舞陪同的好意,岳翎一个人在诺大的国恩寺转了起来。前殿浓浓的檀香味,实在扑鼻,便顺着小路信步往后山走去。小路两旁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再往外是大片的竹林,穿过一个门洞,岳翎被前方的点点蓝色吸引了目光,走上前去,发现原来是一片小菜园,而那蓝色则是十分罕见的幽兰花。这幽兰花成活十分不易,开花时却是芳香十里,数月不萎,岳翎也只在书里读到过,但是还从未见过。许是看的太过认真,也未察觉到杀意,连身后站了人也不知道。
“小丫头,你认识这花么?”突然出声吓了岳翎一跳,一回头就见一个老妇人笑呵呵的打量自己,老妇人五十多岁模样,身着布衣,头发简单的由木簪固定在脑后,虽然是农妇打扮,但隐隐有华贵之感。岳翎没有察觉到恶意,便起身行礼:“不好意思,唐突了,这幽兰花难得一见,竟看的痴了”,老妇人见岳翎对这花很有兴趣,再见她举止得体,不由得好感倍增:“是的,我的小孙子给我淘来的种子,不过认识的人还真不多,这么多年丫头你是第一个。”
岳翎笑了笑,老妇点点头,又捶捶腰:“老人家有点累了,不如丫头你代劳帮我浇个水吧。”老妇人本以为岳翎同以往的娇小姐一样,心高气傲,怎么会干这样的粗活,只是没想到岳翎非但没拒绝反而一口应承了下来,也没扭捏作态,便上手仔细的按着她说的认认真真的浇起水来。看到岳翎不骄不躁,倒比同龄人沉稳很多,老妇颇为赞许。只是岳翎戴着面纱多有不便,老妇也似看出,便道:“丫头,将面纱取下吧,太麻烦了”。
岳翎闻言一怔,毕竟她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也只想恶心一下岳家人,还真不想吓到别人,“我的脸,有些吓人,我怕······”岳翎难得有如此窘迫的时候,老妇笑了笑:“脸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岳翎倒觉是自己多心了,伸手取下了面纱,便又忙活起来。其实她挺喜欢弄花花草草的,只因云离喜欢,小时候的她,经常见云离一个人侍弄满院花草,望着门口候着一个不归人。
老妇见岳翎脸上的痕迹,倒也不露声色的一惊,便也知眼前的小丫头恐怕有着非人的遭遇,但又不好问。岳翎忙前忙后,衣裙上沾了不少土和泥,但她也没有在意,依旧慢条斯理的把十几株幽兰花浇了一遍水,不知不觉竟忙出了汗。老妇叫她小坐片刻,想要同她聊聊。不料晚钟突然响起,岳翎算算时辰,秦苑等人也该上来了,便忙不迭的告辞了,老妇也未多挽留,看着岳翎离开的背影,从后面的茅屋中又缓缓走出一个妇人。
“沈嬷嬷,你看这个丫头怎么样?”沈嬷嬷上前给老妇人揉着肩膀,笑眯眯的答道:“您心里明镜似的,老奴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这姑娘性子不错,就是这容貌······”,沈嬷嬷没有再说下去,老妇人也叹了口气:“是啊,就是这模样可惜了。”
满身是土的岳翎回到禅房,把雪舞两人吓了一跳,两人还以为岳翎摔跤了呢。岳翎也懒得多做解释,梳洗一番,换了衣服。门外有小沙弥敲门送来了饭菜,虽是素菜,但做的倒是精致。雪棋接过,还赞道:“真不愧是国寺,这素菜都做得挺好。”岳翎扫了一眼,看着窗外晃来晃去的人影,唇边勾起一抹微笑:“终于忍不住,要开始了么?”
岳翎瞥了一眼雪棋手中的菜,看了眼雪舞,雪舞用银针探过,却是没有问题,岳翎敲着桌子,心里却在琢磨:路上风平浪静,饭菜也没问题,难不成还有别的法子······不经意间抬头,就见一个小沙弥拿着扫帚在庭院里扫着落叶,时不时的看向她们的屋子,岳翎浅笑,难得秦苑聪明一回,连出家人都利用上了,不再挑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现在她倒很想见识一番这“深思熟虑”过的算计到底是什么。
再一看雪舞盯着那些美食,垂涎欲滴的样子,岳翎撇撇嘴,心里想着:雪棋这安逸的日子过的久了,连自己老本行的本能都快忘了。雪舞拧着眉头,怼了怼一心扑在素斋上的雪棋,示意她窗外的人,雪棋为人机灵,放下了糕点,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看我,小姐还在洗漱,我差点忍不住就偷吃了,该打”。岳翎见雪棋反应如此之快,也不由的点点头表示赞许。三个人凑在一起,纸笔交流,倒是未动声色。
屋外的小沙弥自以为动作自然,不知已被发现,听见屋里岳翎几人已经吃了饭,天黑前也并未出门,不多时又关了窗灭了烛火,便提着扫把假意兜了个圈,报好了信。
看着他离去,几人从漆黑的内屋走了出来,岳翎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温和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那神情连雪舞看了,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雪棋此时也是一脸戒备,问道:“小姐,你说她们要干嘛?找人盯着我们一下午?”岳翎不语,转身坐在了小榻上。
夜色渐深,窗纸被轻轻的戳开小洞,一股白烟吹了进来。岳翎几人早就服了药灵准备的药丸,不多时,就见一把匕首伸了进来,打开了门闩,三个高大的人影趁着夜色摸了进来。看到帐幔里隐约隆起的人形,三个人拿着麻袋悄悄的往前面移去,那副猥琐的样子着实恶心,掀开被子,却只见枕头,三个人眼神一对,刚想转身,黑暗中似有白绫划过,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三人被定在了原地,着急想喊却无法开口。
岳翎三人走了出来,怕惊扰了外面,几人没有开口,但是三个大汉却读懂了岳翎的口型:“在找我吗?”看着岳翎嘴角嗜血般的微笑,饶是江湖大盗,此时也觉得后背发凉。
雪棋在三人身上狠狠的踹了几脚,雪舞则是拔刀就要结果了他们,真没想到,秦夫人居然想出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岳翎及时制止了雪舞的动作,雪舞不解,但再想想她刚刚出手的又快又准,狠辣绝决,雪舞才明白,以前真的是小看岳翎了。
岳翎指挥着雪舞和雪棋把三个大汉打晕塞进麻袋,挪到后窗,慢慢移了出去。窗外煞灵接应,几个人合力将三个麻袋拖到了国恩寺的后山树林。通向后山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本应锁紧,如今却是留着小缝,岳翎不用想也知,这几个人肯定是从这进来的了。
夜色中的后山漆黑恐怖,风声飒飒作响,雪棋三人一人守着一个麻袋,岳翎负手而立,等着三个大汉转醒。
而不远处两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这边的动静,肖煜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这个小师妹越来越有意思了。下午来到寺里,他便去和老友净慈方丈下棋,傍晚时分,锦书来报,岳翎院中有异,没想到他一盘棋完赶到,正好看到岳翎她们拖着麻袋往后山而来。虽是受命护她周全,但肖煜发现,好像这小丫头也没那么弱呢,虽然没见她自己动手,可身边高手倒是不少,所以他也不急着现身,在一旁静静的看起了戏。
麻袋里的人慢慢转醒,却浑身动弹不得,又被点了哑穴,再一看岳翎几人完好无损,内心懊悔道:就知道不该贪小便宜。见他们醒了,煞灵拱手道:“小姐,人醒了”,岳翎转身慢慢道:“想活,就点点头”,三个大汉疯狂点头,煞灵上前解了他们的穴,果然一个大汉刚能开口,便急着撒谎道:“小姐,我们找错了人,你放了我们吧”,听着如此蹩脚的借口。岳翎问道:“哦?那不知几位要找谁呢?”一个大汉赶紧纠正,主动答话:“我们谁也没找,我们就是······”,“难不成几位半夜前来佛寺,是来烧香礼佛的么?”雪棋忍不住插了一句,岳翎没空和他们插科打诨,便直言问道:“说吧,秦姨娘让你们做什么?”三个大汉面面相觑,雪舞踢了一脚:“快说”,三个人似乎仍在权衡利弊,久久未言,“好啊,倒是挺有骨气的呢,不肯说可以,那就带进棺材吧”,任凭几人呜呜的想要开口,岳翎也懒得耗下去,无非杀人、劫财、劫色几种罢了,直接挥挥手下了死令。
煞灵和雪舞亮了短刀,刚想动手,却忽觉一道力量袭来,打偏了刀,林中似有他人闯入,雪舞两人刚想上前,岳翎已经先她们一步而动,只是未等白绫飞出,来人已经一只手将岳翎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捂住了岳翎的嘴。岳翎也没想到来人武功这么高,加之没想到可能还有后招,自己反应到底迟了一些,不过闻到身后人身上的味道,岳翎收紧的心慢慢放了下来,拍了拍捂着自己的手,身后的人不舍的放开了岳翎,岳翎转身看着某人似笑非笑的表情,真的想叹一句:怎么哪都有你。挥手示意雪棋两人淡定下来,岳翎耐着性子轻声道:“煜王殿下,好巧啊,半夜不睡觉,出来散步么?”。听到来人的身份,雪舞两人也是一惊,这夜半来人竟是七皇子?
肖煜上前慢慢的说道:“这番良辰美景,好戏开锣,本殿怎么舍得睡觉呢”,不知怎得,看着到自己胸前的岳翎,肖煜恶作剧般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自然的很:“小丫头,你没事吧。”岳翎看他像抚摸宠物一样摸了自己的头,闪身一躲,没好气道:“没被别人劫了色,倒差点被煜王殿下捂死。”肖煜收回了顿在半空的手,闻言也不生气,再看看地上麻袋里横七竖八的三个大汉,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何事:“怎么,打算杀了他们?”肖煜悠悠的问道。
本来被肖煜撞破,岳翎心里已是不悦,如今又听闻他这么问,面色一冷道:“怎么,煜王殿下还想再救一次么?”肖煜看了她一眼道:“小丫头,在佛门清净地杀人可是要遭天谴的,你不怕么?”听着肖煜调侃的语气,岳翎心里凉意渐生:“如果佛真有这么灵验,我想这世间善恶会分明一些”,五年前的清屏寺,五年后的国恩寺,哪一个没有供奉满殿神佛,可是面对不平事,也不过一堆泥塑之身罢了,又有何用,所以岳翎从不信佛。
肖煜看着岳翎脸上变幻的神色,便觉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哎,真是个狠心的小丫头呢,对别人狠心,对自己也狠心”,岳翎知道他指的是庆功宴之事,便反问道:“那又如何?”肖煜狡黠一笑:“如何?这么狠的小丫头嘛,嗯,本殿喜欢”,肖煜一句话尾音拉的长长的,岳翎闻言,也只当他又没正行了。不想跟他扯皮,便又转身想着雪舞几人走去。某位皇子在后面“痛心疾首”道:“怎么小丫头,你不信?”锦书在后面,表示他家殿下此时的表情真是没眼看,“煜王殿下,如果你不救人,就不要在这妨碍我杀人,我还想早点回去睡觉,可以么?”折腾了大半夜,岳翎的声音都染上了困意。
肖煜抱着手臂道:“好吧好吧,那我再问一句”,说着上前示意雪舞拿下一个大汉嘴里的抹布,雪舞看了一眼岳翎,岳翎没有反对,她也想看看这个肖煜要做什么?“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没准本王心情好,就饶你们了”,肖煜轻飘飘的话里满满的蛊惑意味,大汉刚刚以为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没想到还有转机:“我说,我说,是有人给我们银子,说今日国恩寺来了一位高官家里的小姐,生的貌美如花,告诉了她住的屋子,又让人在后院小门留了缝,吩咐我们把那位小姐装进麻袋掳走,我们要将她怎样统统不论,只要明日开寺前扒了衣服扔在寺院门口即可,我都说了,饶了我们吧”,大汉还在求饶,肖煜却似没看到,黑暗中双手攥起,脸上玩味的笑容也不见了,内心骂道:“该死的,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小丫头身上来了。”岳翎看着肖煜含了怒意的双眸,心里纳闷:这七皇子怎么感觉比自己还生气。
肖煜收了收情绪,走到岳翎面前:“小丫头,杀了他们,你不觉得太便宜了么?这做坏事啊可不是这么做的,还是本殿教教你吧”,岳翎见肖煜的态度反复无常,一时也难以拿捏,他究竟是何意?看着一脸警惕的岳翎,肖煜勾勾手不知附耳跟锦书说了什么,便跟岳翎道:“走吧,我们回去,其他的留给他们吧”。岳翎满心疑问,立在原地不动,肖煜拉着岳翎大摇大摆的往回走,岳翎想挣开,奈何手完全被攥在肖煜手中,根本用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他牵着。
煞灵、雪棋和雪舞本欲跟上,却被锦书眼疾手快拦下:“两位姐姐,我家殿下吩咐了事要做,放心,岳小姐跟我家殿下在一起安全的很。”
雪棋和雪舞看着和传言中不着调的七皇子如出一辙的锦书侍卫,虽然疑惑,但看岳翎两人也好像相熟,便留下跟锦书一起。不过两人发誓,如果事先知道肖煜的吩咐,她们打死都不会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