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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苍白的脸蹭地红了。
他不敢多看一眼,待海龟游近了小渔船,阿蒙先跳上船,用两根干的手指拎起一件大披风,再爬上龟壳,用披风把女子裹住,抱上渔船。
那海龟便潜下水游走了。
好有灵性的海龟。
阿蒙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还活着。
只有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海龟,龟壳才能像一座小岛一样大。
而越老的海龟,是越不愿意往上游的。
何况这巨大的老海龟,居然肯驮着一个人游在海面上。
阿蒙将女子安顿进小鱼舱,愣愣地看着,不敢妄动。
那雪一样洁白无瑕的肌肤,墨一样乌黑光滑的长发,刀削一样的双肩...哎,披风没裹好,还是再动一下吧。阿蒙有些手忙脚乱地给女子又裹了裹披风。
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个几岁,十六七的样子。
如果在陆地上,她应该即将嫁人,或者已经嫁人了。但在海上漂浮的话,就不好说了,渔家姑娘成婚好像总要比陆地上的女孩要晚些......
不是。
这般如同上天精雕细琢一样的少女,为何会寸衣不着地昏睡在一只海龟身上?
阿蒙想不通,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想。
意识到自己过久的目视十分冒犯,阿蒙连忙退出鱼舱,跳上绑在一旁的捕猎船,拿起钢叉和渔网,开始捕捞早餐。
现在船上多了个娇嫩的女孩子,总不能跟着他一样糙糙地吃腥腥的生鱼肉吧。
他要烤鱼。
要是自己打的海木捕猎船还在就好了,即使在上面直接烧柴,也不用担心海木船会着火...
阿蒙一边打渔一边遗憾地想着,无意扫向远处的眼睛,忽的一亮。
那里飘着几块零散的...海木木板!
即使打得好好的船只剩下零碎木板,那也是好的,拿来垫底,也保险许多。
阿蒙回头看了一眼鱼舱。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去就回。”他喃喃道,将拴着船的麻绳的一头绑在自己手上,钻入水中,朝远处漂浮着的木板游去。
海木不易着火,不易渗水,用来给不会凫水当浮板,很合适。
不知道她会不会凫水?
阿蒙拢住几块海木板,用手上系着的麻绳困住,自己伏在上面,向回游去。
一转身,却见一个彪形大汉腾地跃在他的小渔船上渔船附近,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一艘大洋船!
“我去!”
嘎嘎的笑声传了出来,彪形大汉从鱼舱里拖出一个衣不蔽体雪白雪白的人。
“老大,这儿有个水嫩嫩的大美人儿!还是没穿衣的!哈哈哈哈!”
大洋船上,毛发脏乱的老汉持着大刀,在一对被押着的锦衣男女面前比划着。闻声向下一瞥,浑浊的眼睛立马就直了。
“磨叽什么?还不给爷爷拖上来!”老汉喝声道,回头看了眼缩在锦衣男子怀中瑟瑟发抖的美少妇,又嗤了一声,“这个,爷爷不稀罕了,赏给孙儿们玩吧!”
闻言,押着锦衣男女的几个海贼兴奋地叫起来,争先恐后试图掰开锦衣男子搂着美少妇的双臂。还有几人好奇地随着老汉直直的目光看去。
光是见那双精巧的天足,露出的一节小腿,天鹅般的脖颈,即便脸蛋尚看不清,身子被披风裹着,都已经挪不开眼了。
怪不得老大不要这锦衣美少妇了。
彪形大汉歪着嘴嘿嘿笑了两声,背着少女,攀着勾锚的绳爬上大洋船,“老大,看在孙子有功的份儿上,待会儿也赏孙子玩......”
“站住!你放开她!!”
海面上传来渺小却洪亮的喝道声。
彪形大汉将少女扔上大洋船,回身一瞧,哟嚯一声。
“我就说那小破船里怎么都是男人衣服,原来美人儿是有主的啊!不过今儿个怕是要易主了哈哈哈哈!”
“你闭嘴!”阿蒙气喘吁吁游回小渔船,翻出一个像一样却又比弓复杂的海木制品,对准大洋船上的彪形大汉,呐喊道:“还我妹妹,否则当心你的脑袋!”
他拿着个什么垃圾玩意儿?
“就你?”彪形大汉乐了,居高临下地打量阿蒙一番,叉腰大笑,“你这黑不溜秋的瘦旮旯,能有这么白嫩水灵的妹子?哈......”
“呯!”
笑声未落,一根短短细细的铁杆子倏地刺穿了彪形大汉的头。
彪形大汉直直倒下,脸上还保留着歪歪的邪笑。
大洋船甲板上一瞬间鸦雀无声。
阿蒙踩着小渔船,双目死死盯住抱着少女的老汉,右手依然举着那奇形怪状的海木弓。
“把妹妹还给我。”
老汉有些恼怒,自己居然被这小屁孩给吓到了。
且先不说小屁孩手上拿的什么东西,他就一个人,一个东西,能奈他们何?
老汉冷笑道:“当我们海贼吃素的?你爷爷我倒是素了好久,今儿个偏要拿你妹子开荤!爷爷怕你啊?!”
说罢,他抱着少女急速退到海贼们后面,退到甲板的另一端。
他倒要看看,臭小子这会儿,还怎么用那个东西搞他!话不多说,先开荤!
老汉抬手就要扯掉裹着少女的披风。
他没有看见昏睡的少女眼皮微颤,但看见了一道寒光闪过...
“咚,咚,咚。”
挡在前头的一个海贼感到后边儿滚来一个东西,抬脚一踢。
“啊啊啊啊啊——!”
他旁边的海贼尖叫起来。
“头,头!”他惊恐的瞪着被他踢滚的东西,“老...老老老大!的头!!”
老大的头?
老大不是在后面干好事吗?
众海贼张向那流血满地还在翻滚的头颅,登时又立马看向身后,只有一具倒地的无头男尸,并没有那个雪白的人儿,但有一道寒光扑闪而来...
“唰!”
寒光霎时成了血光,沾满了长长的大刀。五个海贼齐齐倒地,鲜血四溅。
黑色的大披风下,露出笔直洁白的大长腿,流血的大刀缓缓垂下,随着持刀的手,藏进大披风里。
少女没有抬头看,四周或大叫着四处逃窜或颤抖着举刀奔来的其余海贼。
她在低头,看自己的右手,看自己的左腿。浓密修长的眉头微微蹙起。
仿佛,它们长在她身上,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妖女!纳命来!”
几个海贼的刀剑已经挥到眼前,少女脚下一踢,一把镰刀落在手里,一掷。
一个人的头径直飞出船外,一个人的脖颈卡着镰刀倒在血泊。
少女再次蹙眉,神情不甚满意。这镰刀也太钝了吧。
方才藏进披风的长刀再次挥出,她一手捏紧身上披风两端减少身体暴露,一手手起刀落,血光飞舞。
直到周围再无海贼敢冲上前来。
“把刀扔掉!站在那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你哥!”
船沿边,一个海贼带着惊惧的哭腔嘶喊道。
阿蒙此时已经浑身是伤,显然是刚才爬上了大洋船,参与了厮杀。
海木弓掉在船板上,碎成了好几个零件。
挟持阿蒙的海贼,手上握着阿蒙海木弓上装着的铁杆箭,抵在阿蒙的喉咙上。
少女闻声而望,方才蹙着的眉头此时微微一扬,歪了歪头。
就好像这是一件很令她好奇的事,虽然没人知道她明明正在被人威胁可脸上为什么只有好奇。
被人威胁是一件令人好奇的事吗?
“让他们给我放逃生船!”海贼握着铁杆箭的手紧了紧,阿蒙脖颈间渗出一道细细鲜血,“不然我戳了他的喉咙!”
“不要管我!”阿蒙望着少女,放声一笑,“我本就一条贱命,能换一个祸害百姓的贼鬼去死,我心甘情愿!”
少女与阿蒙四目相对,眼神顿时柔和似水。
她摇了摇头。
“哥,”她轻声唤道,清灵的声音如鸣松间佩环,令人心绪宁和:
“他们,不值得你以命相抵。”
阿蒙眼眸猛然一缩。
活了二十年…头一回,终于,有人这样直接的肯定他的价值了啊。
能得如此,他这会儿,倒也死而无憾了。
阿蒙再次朝少女绽笑。
她是神仙,她是他的神仙。
从他将她救于海龟背上的那一刻,他就是这么想的。
这是我二十年来最幸运的…
“嘶嘶嘶——”
阿蒙正要闭上眼,忽然感觉背后的阳光被一道长长的身影遮挡,吐信子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挟持阿蒙的海贼十分机械地扭了扭头。
就在他看到,那细细长长的身影用软软滑滑的身体已经抚慰在他身上时…
“啊啊啊——”
少女手握的长刀刹那间飞出,将海贼挟持阿蒙的那只手,唰地钉在了船沿上!
那缠上海贼的身影——海蛇,已经张开大口,咬住海贼的头,极快地蹿回了海里!
一时间,大洋船宽敞的甲板上。
只剩下一对相依相偎的锦衣男女,两个吓呆的剩余海贼,一堆有头或无头的海贼尸体,被长刀钉在船沿上、仍紧握着铁杆箭的手,和脱力而滑坐瘫倒的阿蒙,以及笔直站立仿佛从未动作过的少女。
扑通!
扑通!
“女侠饶命!”两个仅存的海贼立即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哭腔恳切:
“女侠!看在咱俩不曾招惹你们兄妹的份儿上,放我们条狗命吧!”
其余者沉默。他们的神思还停留在刚才突然窜上船来的那条海蛇上。
海蛇攀船?
这是什么从未听航海人提及过的鬼事?
海蛇上了船,咬住一个人的脑袋,径直把人拖下水,对旁人视若无睹,好似就是针对那海贼一人似的,这又是什么类鬼事?
没人开口问,但都把惊骇见鬼探究不可置信的目光纷纷投向少女。
少女扫了他们一眼,又再次低头,看自己的右手,看自己的左腿。
“我先问一下。”
她抬起头来,又是微蹙着眉,对周围的活人问道:“你们看得见我的……双手双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