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恩仇如织,岁月如霜

青玉狮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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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再次亲临琼苑,拜访何天。

    目下,“讨逆”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

    新野公歆、河间王颙,先后发表檄文,响应齐王冏“讨逆”之号召。

    新野公早就收到了齐王同起兵的邀请,但未知所从?看到赵军告捷,齐军不利,更是犹豫,乃召集左右商议。

    嬖人王绥说道:“赵亲而强,齐疏而弱,公宜从赵。”

    参军孙洵厉声说道:“赵王凶逆,天下共诛之,强可弱!齐王倡大义、成大节,弱可强!况大义灭亲,古之明典!何亲疏强弱之有!王绥妄议,可诛也!”

    司马歆颇受震动,终于下定了从齐的决心。

    他的檄文刚刚发布,就传来了孙辅溃逃的消息,正正好卡在节骨眼儿上,于是,颇得声誉:“新野公有气节、有眼光呀!”

    对比之下,河间王的吃相就难看了。

    张方到了华阴,屯兵不前,观望形势,孙会、孙髦大败的消息一传来,河间王立即发表檄文,声讨赵王,支持齐王,好像之前执齐使送洛阳、讨斩夏侯奭的那位,是另外一个人,完全不干俺司马文载的事情?

    形势虽好,齐王却难掩焦虑。

    原因呢,也简单——

    张泓挡路,俺无法越阳翟一步呀!

    尤其是,北边,成都王势如破竹,目下,已过了湨水了,马上就要南渡黄河了!一过了河,就是兵临洛阳城下了呀!

    明明是俺首倡大义的,可是,却叫成都王先进了洛阳,先拿下了“元凶巨怼”,俺宁不尴尬?

    尴尬也就罢了,关键是,“大事既定”,接下来,就要分大饼了,俺还能不能分到最大的那块?至少,不能比成都王少呀!不然,俺也太冤枉些了吧?

    先生何以教俺?

    哦,差点忘了,孤要先谢先生奇袭孙辅、扭转乾坤之大德!

    何天娓娓道来:

    其一,成都王或能先大王进洛阳,但拿下“元凶巨怼”的那位,不会是他——并不会啥好事儿都叫他一个人占了,大王且放宽了心罢!

    啊?为啥?

    “自大王起兵,孙秀便不敢出中书省——吃喝拉撒睡,都在省内;这说明什么呢?怕被人刺杀呀!赵王篡逆,不合众心,洛阳城内、乃至宫省之内,欲诛伦、秀以应大王者,不知凡几?赵军连捷,这些人或不敢发;但赵军连败,这班人,个个跃跃欲试了!”

    “哦!先生是说——”

    “是!天以为,十日之内,宫城必有大变!而且,举事者,很可能包括之前从逆的——这些人,为免将来之祸,更要第一个‘反正’的!”

    “哦!”

    “其二,整个战局的转折,南线,在孙辅之败;北线,在孙会、孙髦之败,三孙之败,皆大王任授指使也!大王勋盖天地,成都王就算先大王入洛阳,亦不过为大王前驱也!如何能居功于大王之上?所以,大王且放宽了心罢!”

    齐王心想,孙会、孙髦之败,说我“任授指使”,沾点儿边,毕竟,若不是我给成都王打气,他已经退回朝歌啦!而大败二孙的用兵之道,也算是依我之计而行。

    只是,打气也好,“我之计”也罢,其实都是出于眼前这位云鹤先生的“献替”。

    至于孙辅之败,真就同我一个铜板的干系也没有了——完全是眼前这位云鹤先生的一手造就呀!

    但齐王明白,何天如是说,是在暗示,他何云鹤使的劲儿,不会摆到台面上——所有的功劳,都算他齐王一个人的。

    不由心下大慰,起身,长揖,“听先生一席话,拨云见青天也!”

    “其三,”何天笑一笑,“若叫张泓不挡路,大约得满足两个条件——其一,不能叫他背一个‘背负主君’的名声;其二,得叫他安心。”

    顿一顿,“有些话,我来跟他说罢!”

    “啊?好!好!一切偏劳先生!”

    *

    何天给张泓去信,邀他至琼苑一会。

    琼苑这边,何天之外,别的人,对他的这个举动,皆有匪夷所思之感:张泓会来?谷

    何天含笑,“我不确定——且试一试罢!”

    张泓那边,更不必说,闾和激烈反对:“鸿门宴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张泓的决定是:去。

    而且,只带一个小厮;并不许任何人跟在后头,以为“接应”。

    张泓并没有绝对把握,是否“宴无好宴”?

    他对何天之为人,谈不上任何真正的了解。

    但是,来信的署名——

    故东宫给使何天。

    *

    一见张泓,何天即欢若平生,“澄洄,你该谢我——我替你赶走了孙辅!那是多讨人厌的一只苍蝇!”

    张泓却神色肃然,口称“何侯”,长揖之后,坐下,背脊挺直,双手抚膝,如对大宾。

    “欢若平生”无效,何天也收起了笑容,凝视张泓,“岁月如霜啊!”

    顿一顿,缓缓说道,“故皇后似非言而无信之人,更不是小气之人,你又是一等一的人才——我想知道,咸宁四年之后,你去了哪里?”

    开门见山。

    张泓默然。

    不说话,等于承认,此张泓即彼张泓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泓开口,声音干的像一段枯柴,“她杀了我的姊姊——虽然是堂姊,但我也不能再侍奉她这个主君了。”

    何天目光微微一跳,“你的姊姊……太子妾侍?”

    “对。”

    何天想起了那句话:“戟掷孕妾,子随刃堕。”

    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过,很好,你也不藏着掖着了。

    “那,这些年——”

    张泓不答,凝视何天,“何侯,咱们应该是见过面的——只不过,你不记得罢了。”

    何天急速的转着念头,“……你到过善堂?”

    “对。”

    “你入了五斗米教?”

    “对。”

    “如此说来,你是范先生荐给赵王伦的?”

    张泓慢吞吞的,“嗯,我是范先生荐给今上的。”

    一个“赵王伦”,一个“今上”。

    “我想确认一下,关于故皇后——”

    略一顿,“你是‘不能再侍奉她这个主君’,还是,‘不再认她为主君’?”——这不是文字游戏,二者有本质的区别。

    问题的答案,于何天、于张泓,都非常、非常之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