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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想过,不对,他应该一早就知道,他的父皇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自私,无耻,看他当初母妃的下场和自己被送到迦陵山的事便知道了,自己不该对他还抱有幻想的。
“你,你这个逆子,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将他放跑了。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朕。”父皇大声训斥他的画面猝不及防的撞入脑海。
凤扶兰心中的坚冰在面对凤枢靖时总是自动自发的竖起,无形中将他与他父皇的心隔开。
因此纵然此时他被他的父皇训斥,他仍然冰着一张脸:“父皇言重了,儿臣不敢。”
“好一个不敢,你当时要调神机营的人马时,朕是怎么跟你说的?啊。”凤枢靖老脸气得通红:“你给朕好好想想。”
“儿臣一开始便明言告诉了父皇,儿臣主要是为搜寻上荒门门主,而当时发现上荒的逆贼只是个意外。”
“好,好你个毓王,当时你可是口口声声跟朕说,你已有了上荒余孽的踪迹,要朕派出京都各路人马助你将他们逼出来,你还跟朕说,将东、南、北三道城门紧闭,只留西边的城门,要给他们来个关门打狗。”
凤枢靖大手一拍,御书房的那张金丝楠木刻龙纹的桌子摇晃起来。
凤扶兰懒懒得看他一眼:“本是如此料想的,中途出了意外。”
凤枢靖将书桌上的一张纸条扔给凤扶兰,恨铁不成钢:“意外,若是意外也就罢了,偏偏不是,是人为,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就为了那样一个女子,就将朕的江山,朕的安危弃之不顾。”
凤扶兰头一偏接住纸条,手上用力将纸条捏紧,不过一眨眼,纸条便在他手里化为了谶粉,他不用看也知道,是有人添油加醋的将西城门发生的事情捅到了御前,他将头一低:“儿臣一早就说过,此次行事本就是为了营救上荒门的门主。如今,她已安全救出,儿臣便算达成了目的。”
凤枢靖咬牙:“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救她事小,剿灭上荒的逆贼才是大事。”
凤扶兰面无表情的答道:“儿臣知道了,下次再遇上上荒的逆贼,一定将他们尽数剿灭。”
凤枢靖摇头,遇上这样油盐不进的儿子他也是,无奈的叹息一声:“你当年还未出生,你是不会知道当年朕痛苦的,二十多年前朕痛失两位公主和正宫太子,再接着你三哥夭折,十一弟痴傻,如今你有了大好的机会将他们一举剿灭,你竟然……。”凤枢靖颓然坐回椅子上:“你不会明白那种如恶梦一般的记忆。”它们这二十多年来就像蚂蚁一般噬咬着他的身心,让他疲惫不堪。
凤扶兰垂首听着,却不准备答话。
“陛下,慕容贵妃娘娘求见。”门外响起如海公公尖细的声音。
凤扶兰眼帘一翻:“父皇,你大可放心,儿臣定不会让上荒的那些恶鬼再继续搅乱南国的江山,为祸凤氏皇族。”
凤枢靖半眯了眼挥挥手,让他跪安了。
凤扶兰离开御书房的时候,看到了慕容贵妃和他的十一弟凤栖莲,他一身锦衣华服,紧紧挨着慕容贵妃站着,凤扶兰特意将眼神放柔,如今连他的小十一弟也变了许多。
纵然前段日子跟着他的母妃去了宁川那么久,也仍然回不去从前了。
只是在见到他的时候,他仍然带着几分孺慕之情喊了他一声“七哥。”
凤扶兰低低的应了一声,还好,这一点他没变。
耳边响起商贩们招揽客人的吆喝声,凤扶兰一瞬间回神,看着眼前快速恢复了往日繁华热闹的京都,他有一时间的恍惚,如果上荒没有毁掉他的那些手足兄弟,那么此刻的他恐怕还呆在迦陵山中的悦业修行吧,那里虽然荒凉萧条,可那时候的内心却是宁静的,不若此时只是父皇手里的一把利剑。
凤扶兰心中有那么一刻心乱如麻。
他甩甩头,此刻心乱的还不是时候,他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要去处理。
譬如安顿那些自罗盘山无功而返的将士们,查出刘家的人是怎么和上荒勾结在一起的……。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非欢等人迅速回了上荒门,一到大门口便遇上了金彩、银宝二人。
金彩、银宝见着了久违的主子那叫一个激动啊:“主子,呜呜呜。”鼻涕眼泪,说来就来,二人对着非欢就是好一顿温情轰炸,再加上无止境的表忠心,非欢无奈抚额,摊上这俩活宝,她也是醉了。
最后非欢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将她们二人劝服,让她们俩带路领着去了小冰的房间。
小冰被安置在他以往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是在外院,平时他一向是习惯了隐在非欢的身边,基本上很少回这房间,因此这房间也没怎么归置,陈设摆件什么的极为简单,仅一床,一桌,一椅,呃,总算还实用吧。
非欢看着简单至极的房间皱了皱眉头,再加上冲进去之后,才发现根本没地儿坐。
非欢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小心的上前,挨着床沿坐了,眼神定定的看着青色锦被下的小冰,此时他的一张脸真的与小冰这个名字毫无违和之处,皮肤雪白得透明,像是积蓄了许久的冰棱,非欢伸手一触,手一贴上他的脸,她便觉得手指一抖,冷,整张脸毫无法温度,冰冷得可怕。
非欢吓得赶紧收回手:“他没温度了。”
青葵难得的沉着声音:“他刚昏倒时就是这样的。”意思是这几天都是这样,也还活着。
青葵说着拿着非欢的手又重新放在他的脉搏处,非欢的指尖敏感的感受到了来自那里的温热和跳动后,她的心才缓缓一舒。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请遍了京都的大夫,他们都看不出端倪。”
非欢低下头趴在小冰的心脏处,听着他的心脏“咚咚咚”跳动得十分强健,心下彻底一松,想到了当时在玻璃罩子里的自己,医生在抢救她,明明可以救活的,可是却是她自己不想活在现代,主动放弃了。
“难道小冰他也不想活了,所以主动放弃了生命?”想着,非欢便说出了口。
魏朱在现代是个医生,算是最有发言权的:“老大这么一说,也算有根据。在我们那里不是有一种植物人吗?虽然他们有些人是因为事故导致脑死亡才变成了一个毫无意识之人,但与小冰这情形还真有几分相似。”
三人人唯一不懂的青葵发问:“什么是植物人?”
“就是像小冰这样躺在这里,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却又没有死的人。”
青葵看着魏朱,一时间变成了问题宝宝:“那他还有救吗?”
魏朱看着小冰,斟酌着道:“在我们那里原则上是很难救回来的,但是也不妨碍和排除有奇迹出现。”
非欢无语地看着魏朱,现在可是小冰的生死关头,人命关天啊,他还拿着现代在医院哄患者家属的那套来敷衍她们,她直接给了她一拳:“喂,你以前是医生,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小冰啊。”
魏朱扯扯嘴角:“老大,不是我不想救啊,是,是那啥,专业不对口啊。我是外科医生,小冰这样儿你也看到了,啥外伤也没有,很明显是属于什么内科,神经科的。”
非欢瞪了他一眼,总算止住了他的长篇大论。而青葵从头到尾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这两人一来二往的说着她有些听不明白的话。
魏朱神色一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跟非欢建议:“等等,老大,不如让岑老伯给他看看。”
非欢低头一想:小冰这个样子也确实不好办,不如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多多撒网,万一遇到鬼了,还真让他给蒙对了了。
于是她招招手,金彩、银宝二婢连忙从门口凑上前来:“主子,您吩咐。”
“去请岑老头,呃,岑老先生过来一趟。”说完,非欢想了想怕那岑老头不尽力,便又改口:“金彩你去请,银宝你上望江楼去给我置办一桌丰盛的酒席去。”
“诶,主子。”两婢齐齐应声,麻利的转身去办事。
非欢这才转身看着这个床柱靠着一个,那个床柱靠着一个的青葵、魏朱二人:“你们俩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去洗漱歇息一会,待会等酒席来了我再让人去唤你们。”
青葵伸伸懒腰,话说,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奔波,她还真有些累了,虽然她心里相当关心小冰,但此时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回去好好歇息会再想办法。因此也不推托,拍拍非欢的肩膀便大步走了。
魏朱则是绕到床前,拍拍小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蛋,叹息了一声:“老大,以冰块脸对你的在乎程度来说,说不定你能唤醒他,不如试试。”他的语气不算认真,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非欢却真的听了进去,况且在这么多没有小冰的日子里,她其实真的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说。
非欢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看着魏朱十分体贴的将房门掩上。这才搬过酸枝木圆桌旁那唯一的一张酸枝木椅,稳稳的坐在上面,拉过小冰的手,用自己柔软温暖的双手包裹着他那双异常冰冷的手。
她细细的摸娑着她握着的手,一会儿又低下头认真的看着,那手很大,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因为几日未曾进食,那手瘦得连上面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