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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惟秀坐在热炕上,穿着粗布小花袄,喝着热粥,啃着窝窝头,心中想着,不委屈不委屈!别说粗茶淡饭了,你就是给我一碗生麦子我也能给生吞了!
至于为何心中想,嘴上不说……不好意思,实在是嘴没有空啊!
刘桂芳站在门口,咬着嘴唇,看着桌上上已经见底的大竹筐,恨不得抱着脑袋呐喊三声!
你们还是不是人!简直要把我家一个冬的粮食一顿吃光!
那位夫人,你是真的怀孕了么?难道不是被粮食给撑的吗?
姜砚之打了一个饱嗝,他们在地底下,走了两月有余。一开始吃的他同惟秀身上带着的干粮零嘴儿,好在他们都好吃,有屯粮的习惯,又捡了一些安喜扔下来还勉强能吃的那种,凑活着应付了许久。
后来,又吃了两条大蛇。
地底下凉,蛇肉腐烂得慢,倒是让他们勉强挨过来了。
但是这些东西,保命可以,哪里比得上粮食顶饿,让人觉得幸福。
等喝完最后一滴粥,闵惟秀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瞧着门口站在的几个已经被吓得快要晕过的村民,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捅了捅姜砚之的胳膊。
姜砚之咳了咳,从钱袋里掏出一大块银子,递给了刘老丈,“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几日未食,实在是饿慌了。这里有些银钱,算是我们的答谢礼,还望不要推迟。”
刘老丈原本想要推脱,但是看着那空空的竹筐,还是接了过来,不接这银钱,今年冬天,他们就要过得紧巴巴的了。
“这位娘子若是没吃饱,我再去煮上一锅?”
刘老丈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打耳光子,叫你客气,叫你客气,叫你打起肿脸充胖子!
闵惟秀红着脸摆了摆手,便是她,再吃也吃不下去了。
刘老丈松了一口气。
“老丈,我们夫妻二人,要回京城去,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哪里又能够买到马车?”
刘老丈看了看外头的天,“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里有马车,便是马都没有见过。倒是我们村长家,有一架驴车。你们要去京城,往南边稍微走一点儿,就到了官道。用驴车走,走个几日,便到了,算不得远了。”
“我家大郎是读书人,今年春天的时候,进京赶考,是我陪着他一起去的,不远不远……只可惜啊,没有考上。”
刘大郎脸一红,“阿爹,哪里有人第一次考就能够考中的。你们是京城人啊,可见过三大王?”
姜砚之一愣,没有想到,在这小山村里,还有一个知道他的人。
刘大郎说着,激动起来,“三大王老厉害了,我去拜访一个在国子监念书的同乡,一去他就送了我一本大三王洗冤录!我虽然没有瞧见过他真人,但是知道他定是英武不凡,聪明绝顶,一心为民之人。”
“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要高中,然后去大理寺做官,以后像三大王一样,给普通的平民百姓伸冤。”
“你们可听说了,三大王在辽国也是名声大振,还整了好多匹战马回来,加起来同我们大陈原本就有的马一样多!老厉害了!”
姜砚之老脸一红,唉,当着面夸多不好意思啊!
刘大郎说着,眼眶一红,竟然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姜砚之一梗,你一个大老爷们,好端端的怎么说哭就哭了呢?
刘老丈也有些尴尬,读书是好,可就是读了书之后,多愁善感了一些。
“小官人莫要笑话他,他一心以三大王为榜样,得知三大王的死讯,哭了好几日,就差去开封府送葬了。”
刘大郎一听这送葬二字,立马说道,“小官人若回了京城,还请代我去三大王坟前,点根香,烧点钱!祝他早登极乐!”
姜砚之僵硬在了炕上。
若不是你们当真不认识我,我以为你们是在骂我!
有当着本人的面,说要给他上香烧纸,还祝人早登极乐的吗?
一旁的男鬼简宁,早就捂着嘴,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了。
姜砚之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等回了京,咱不也得给你上香烧纸么?
简宁一想,好像还真是,而且三大王是假死了,而他是真死了。
“怎么回事?三大王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
刘大郎一惊,“你们是不是出来很久了?现在都传遍了,说三大王同三大王妃在从大辽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刺客,掉落悬崖……苏中丞亲自扶灵回京……可怜三大王年纪轻轻,不光连后嗣都没有,还只能……只能建个衣冠冢,嘤嘤嘤……”
姜砚之的牙咬得嘎嘣嘎嘣响……
苏中丞,你怕是我二哥派来的细作吧……还养青菜呢,你就是这样养的?
掰着手指头一算,老头子扶灵从边关走到京城,然后朝廷争论一番,公布他的死讯,死讯再传到刘大郎的耳朵里……好家伙,这老头子压根儿就没有去找他同惟秀吧!
简直了!
还有路丙也是,不说自己个跳下来救主,竟然连找都懒得找,绝对不能把安喜嫁给他!
姜砚之同闵惟秀对视了一眼,一致决定回去了必须把苏中丞的羊山胡子给扒光了,方才解恨!
“你且放心,我会为你给三大王烧钱的。”姜砚之认真的说道。
刘大郎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
翌日一大早,刘桂花起身蒸了满满一锅的白面馒头,去叫客人起身,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一支金簪子下头,压着一张纸条儿,她跟着哥哥学过认字,一看便激动起来。
“阿爹阿娘,小官人同小官人娘子走了。小官人娘子,还留了根金簪子,给我当嫁妆添喜!”
……
寿王府中,素缟一片,白色的灯笼,在风雪之中摇晃。
苏中丞站在门口,踮起脚左顾右盼着,好似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从门内走了出来,说道,“中丞,时辰差不多了,一会儿该起灵了。”
与此同时,一头怯生生的小毛驴站到了开封府的大门口。
那驴车上,坐着一个穿着大花布袄子的妇人,一个穿着棉衣缩着手的小郎君,还有一个谁都看不见的鬼……
姜砚之长出了一口气,“紧赶慢赶的,终于赶上自己个出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