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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明伸出手来,想要将瑶娘揽入怀中,瑶娘却是身子猛的一缩,像是被火烙了一般,往后轻轻的一推。
她的声音颤抖着,“我不是故意要蒙骗你的。我知道,在家乡,像我这样的小娘子,那是要去沉塘。可我还是忍不住有虚妄的念头……”
瑶娘说着,擦了擦眼睛。
那是她一生之中最可怕的一日。
受人冷眼也好,忍饥挨饿也罢,同希望被粉碎相比,都不算什么。
瑶娘觉得自己,一闭上眼睛,仿佛都能够听到那笃笃笃的脚步声,还有院子外,常明拍着门啪啪啪的声音。
门里门外,已经是两个世界。
那歹人逃走之后,她瞧见常明已经没了气,取下了头上的银簪子,想要自尽,银簪子已经到了脖子边缘,可是她到底不忍心,看着常明就这样曝尸庭院之中,指不定过了好些日子,身上爬满了蛆虫,才有那差人抬了,用草席裹了粗粗的埋到乱葬岗上去。
常明这一辈子,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她那拿着银簪子的手,便又放下了。天知道,她是怎么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一瘸一拐的回了院子,叫了人来。
等到常明“复活”了之后,她便更加不能够死了。
人一旦过了那个劲头,没有死成,便会生成新的妄想。
她便妄想着,陪着常明一道儿。
她不怕,她可以陪着他,等到他不能动了的那一日,她便穿着红嫁衣,同他死在同一个墓穴里。
甚至在心里的最深处,她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他变成了活死人,会被人嫌弃,无处容身。她失去了清白,会被人嫌弃,无处容身。
她和他好似还在同一个世界里,站在同一条线上,伸出手来,就能够触摸到彼此。
虽然可怕,但是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瑶娘低垂着头,她担心自己一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常明嫌弃的眼神,虽然她知道他肯定不会。
可越是在乎,便越是不敢面对。
她正想着,却感觉到一个重力袭来……香香的,没有了心跳的声音,这是常明的怀抱。
屋子里下雨了么,好似有许多水,不停的滴在她的头上。
“傻瑶娘,我们回去罢,现在就回去成亲。”
……
闵惟秀在一旁瞧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的。
喂,大兄弟啊,你悠着点啊,虽然英雄保护美人啥的,看上去很帅气。
但是你别忘记你就是一个耷拉着腐肉的骨头架子啊!
你这么一用力,哎哟喂,万一掉下一坨肉来,那就不妙了啊!
若是没有了血肉,那骨头还怎么连在一起呢?
到时候岂不是常明一起床,嘿,我的手怎么少了一只?瑶娘微微一笑,明郎,那手被隔壁的大黄狗衔走了……
闵惟秀一想到那个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闵惟秀万分的肯定,一定是她阿娘生她的时候,觉得她奇丑无比,难以接受,所以把她的脑子打了个坑,要不然,她怎么总是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联想呢!
要不得,要不得!
……
姜砚之看着二人,摇了摇头,“李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么?你欺辱多名妇人,又殴打常明致使其重伤,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你也无须再狡辩了。你在那小巷之中,有私宅,想必经常在那周围作案,能有一个瑶娘站出来指认你,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本大王最见不得的,便是你这等采花贼了。”
“人家小娘子,好生生的一个人,就被你毁了一辈子。你于心何忍?”
李江闻言,狂笑起来,“你懂什么?被我毁了一辈子?明明就是这些水性杨花的贱女人,毁了我一辈子!”
“李江!”李淳还欲拉他,却被李江啪的一下打开了,“堂兄,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嫡子,又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什么家族名声,我已经受够了。”
李淳叹了口气,不再拦他。
李江红着眼睛,“良家子哪里有抛头露面出来唱曲儿的,明明就是想着勾搭贵人,却装作一副清纯的样子,没得要人恶心。那瑶娘若不卖弄风情,又怎么会引得徐慕卿相争?可见压根儿就是别有居心。”
“这些人,都同那个女人一样,让人光是瞧着都想吐!”
原来那李江的亲娘赵三娘,曾经也是在酒楼里唱小曲儿的。李江的父亲,乃是一个性情古板的读书人,每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学问家。自然不会做出那等沾花惹草的事情。
未曾想,李江的亲娘,寻了他为目标,下了药之后,硬是凭借着一个大肚,敲开了侯府的大门。
李学究因为这事儿丢了大脸,将那赵三娘搁在一旁不闻不问的。
李家乃是清流门户,规矩森严,一言一行均有讲究,大字不识得一个的赵三娘,哪里忍受得了。
待到李江入了蒙学之后,赵三娘终于后悔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是一个夏日,到处都是花儿。那个女人借口带我登高望远,去私会他人,她穿的是一双谢公屐,走在青石板路上,笃笃笃的响。”
“我坐在大青石上,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再也没有了。天越来越黑,除了月光,什么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人来寻我。“
“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抛下我,再也没有回来了。看吧,这种女人,就是这么卑劣。对待卑劣的人……”
李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脸上一疼,闵惟秀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这才乖乖的待在她身边,没有自己动呢!太好了,她还以为是自己下意思就一个耳光子扇过去了,刚准备说,不好意思,手不听话……
李淳看了李江一眼,“软弱的人,才会被别人所左右。一水生万物,万物有万性,你姐姐不对,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都看不穿吗?你让李氏门庭因你蒙羞。”
李淳说着,看向了姜砚之,“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家实在是羞愧难当。依照大陈律,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我们李家绝无半点怨言。李淳先告辞了。”
他说着,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那徐慕卿同黄梁对视了一眼,也同姜砚之告辞而去。
姜砚之看着他们的背影,挥了挥手,还在呆愣着的李江,便被人给带走了。
屋子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又只剩下了几个人。
姜砚之看向了常明,“倘若你想留在开封府,我倒是有一个去处,可以让你去,只不过,日后再也不能见天日了,你觉得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