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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扇子兄鼻青脸肿地出现在学塾里。
那群人赶紧围过来,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谎称,那晚喝多了没看路,半路一脚踩空摔下台阶。
有人发现他衣领后面没别着那柄折扇。
扇子兄一听到那两个字,身躯一震,后背爬上阵阵凉意。
那晚,那个半路跳出来的勋贵子弟带人将他活活打了个半死。
那人还威胁说,要把他装进麻袋扔河里去。
他吓得磕头如捣蒜,挣扎着给人家磕了百八十个响头。
等他快磕晕时,那人突然一把将他拎起来,掐住他的双颊,强迫他张开嘴。
那抹笑,要多残忍有多残忍。
偏偏那个公子哥的脸又生的极为俊美。
这是什么玉面修罗啊?
他心里发虚,差点没当场尿出来。
那人懒洋洋地笑笑,问他说,这张嘴既然那么闲,要不要尝点别的东西?
下一瞬,他的折扇被捅到了自个儿嘴里。
扇子兄永远忘不了那个滋味。
然后,他被那个公子哥狠狠踹了几脚,踹得他连连呕血。
那人边踹还边骂道:“我是你爹!是你老子!”
他手下的汉子还装模作样地劝他说:“八少爷,仔细脚疼,还是让小的们来吧。”
那晚,扇子兄痛哭流涕。
世上竟有如此凶残暴戾之人。
京城果然藏龙卧虎,扇子兄再也不敢以纨绔子弟自居了。
而且,他发誓,这辈子出门都不会再带扇子了。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眼下,顾家正为家里的事发愁。
顾母伤了腿,几乎没法行动,吃喝拉撒都得在房里,无论做什么都离不了人。
余妈妈扶她下床时,不慎把自己的老腰给扭了。
顾二爷无奈,跟顾君宁商量,想去老冯家把冯氏接回来。
“你自己的老娘,自己不会伺候吗?一个大男人,整天混吃等死,什么都指着女人,没羞没臊的。”
遭侄女这顿数落,顾二爷不服气,梗着脖子嚷嚷道:“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有你这么跟大人说话的吗?”
“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我叔叔呢。”
顾君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要是你姑姑,非把你腿打断,人挂城门上晒。”
顾二爷耸耸肩,并不相信。
斗嘴归斗嘴,由他照顾母亲的确有诸多不便。
顾母心里别扭,不肯让顾二爷帮她擦洗,扶她出恭。
余妈妈伤了腰又使不上劲。
顾君宁早出晚归,鲜有闲暇,只好答应让顾二爷去冯家接婶娘。
这几日,他听闻冯家丈母娘的病快好了。
顾二爷便提着两刀五花肉,一小坛西市腔,厚着脸皮上岳家接人去了。
岳母看这个女婿本就不顺眼。
吴氏不想放小姑子走,在他岳母面前煽风点火,阴阳怪气地骂老顾家不厚道。
顾二爷顶着压力,觍着脸赔笑,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冯氏不敢帮丈夫说话,心疼得悄悄抹眼泪。
遭岳母和岳家兄嫂一顿数落,顾二爷好不容易才把人从冯家领出来。
余妈妈提前回乡养伤去了。
冯氏又要照顾婆母,又要操持家务,虽有顾君宁帮忙,仍然忙得团团转。
她索性搬到顾母房里打地铺。
顾二爷把担子一卸,又开始乐颠颠地往外跑。
冯氏看在眼里,有些心酸,私下拉着顾君宁问过。
“三娘啊,你跟婶娘说实话,你二叔这几日,晚上都宿在家里吗?”
这些话,她也不好乱说。
不过,顾二爷委实不像话,她迟早得好好收拾这老小子一顿。
这几天,她正忙着炼毒配药,给银针金钗淬毒。
有个配方记得不太清楚,她特意爬上阁楼,去翻尘封已久的家藏医书。
她发现大半医书都没搬过来。
问了顾二爷,他说搬家时走得匆忙,那些医书便全都扔在旧宅了。
“搬趟家多不容易,衣服被褥,锅碗瓢盆,全都得往驴车上塞,哪还有空处塞堆成小山的医书?”
顾家最值钱的就是家藏医书。
其中不乏先祖亲笔所书的孤本,记载着数代行医心得和家传秘方。
顾二爷倒好,搬个家把家底给漏光了。
她心中好生惋惜,总想着寻个由头,找宅子的主人商量,设法把剩下的医书搬回来。
但心念一转,她突然想到个计策。
凤髓,顾家老宅……
何不借此来个引君入瓮?
午后,崇德坊。
时隔五十年,顾君宁重新站在顾家老宅门口。
青石板铺就的门阶,紧掩的乌黑木门,还有围墙里伸出来的几树老梅。
一切,仿佛都跟从前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咚咚叩响了旧宅的大门。
昨晚,她都同顾二爷打探清楚了。
买下顾家老宅的,是一个做丝绸生意的富商。
那富商南来北往到处跑,很少待在京城。
他的家眷住在蜀地,也没有搬进来,是故那座宅子一直空着。
宅子里仅有二三十个杂役,负责洒扫维护。
但今天,她故意来敲门,引得路人侧目。
门开了以后,顾君宁向那个杂役说明来意。
她自称顾家后人,说起有一味极重要的药引,藏在顾家祖宅,别处遍寻不到只能登门拜访。
但求主人家行个方便,让她回姑祖母顾瑜的房中取药。
杂役一头雾水,只好问她要取什么药。
那张花瓣似的菱唇一勾,轻轻柔柔地吐出两个字。
“凤髓。”
杂役不解。
她站在原地,诚恳地笑笑,再三求他通融。
坊间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注意到,顾家老宅门口立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
她待了半天,杂役不肯松口,说是主人不在,他做不了主。
终于,顾君宁道了谢,一脸惋惜地离开了。
她没有直接回家,绕道去了定国公府。
饵已经撒下了。
接下来,她该去布钩子了。
此时,韩彻正在定国公跟前侍疾。
定国公就着他的手,喝完刚煎好的药,擦过嘴重新躺回榻上。
“十三。”
韩彻把碗递给丫鬟,斥退下人,跪坐在祖父面前。
老人虽然虚弱,但那双眼明亮得惊人。
“司南伯的长子被控贪墨横行,强占民田,近日遭御史弹劾,刑部已判决撤职流放。”
韩彻答了声“是”,垂着头没有多言。
韩中尧缓缓叹了口气,用极为孱弱的气音问道:“十三,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