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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十三,你跟我要人?”
“你要么放人,要么拔剑与我打上一场。”
龙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韩彻会与他锋芒相向。
“她,还我。”韩彻面容冷峻,“你走,我不伤你。”
龙八哈哈大笑,一头栽下马去,倒地狂笑不已。
“小十三?你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要跟我动手?”
韩彻手中的长剑一划,直直指着他的面门。
他的眼神比剑刃的锋芒更冷。
他说:“她有名字。”
顾君宁刚才被打懵了,脑子一空,胃里翻江倒海。此时恶心感稍缓,她耳朵里隐约听见他俩在争辩。
“好好,”龙八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腿,又恢复了平日的纨绔模样,“我祖母等着她去治,人,我非带走不可。”
“我已进宫请旨,请了宫中司医为孟老夫人治病。”
“她,”韩彻扫了她一眼,“今日要跟我走。”
“凭什么?”
“今日这场义诊,是我为了给祖父寻医所设。祖父旧伤复发,我要带她回去给祖父治伤。”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的义诊是定国公府办的。
顾君宁的医术有多高明,又是如何在义诊上大放异彩,龙八虽不知,但旁人都看在眼里。
龙八当众抢人,驳的是韩府的脸面。
定国公早年在战场上受过重伤,九死一生才保住性命。
这几年他时常旧伤发作,圣上甚至钦点尚药局池奉御为他疗伤。
龙八知道,朝野上下对定国公都极为尊崇,要是耽误了国公爷治伤,他祖父安康侯非得把他吊起来打。
“可是,”当他知道韩彻是为了祖父,先前那股火气也莫名降了下去,“我祖母病危,还等着她回去……”
“咳,龙八……”
顾君宁咳了几声打断他的话。
韩彻收起长剑,将她从马背上拎起来,出手替她解了穴道。
“你祖母的病,原是旧疾,暂无性命之忧。方子给你,记着,断不可更改剂量。”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药方递给龙八。
龙八不肯接,神情狠厉。
孟氏年老体衰,旧疾复发,来势汹汹,不可下猛药,她开的药多为缓解病症,而非根治病根之效。
“正如江河入海,滔滔而来,沿途阻塞,当以清淤引流为上,而非断绝源头,以堵代疏。”
“你若不信,只管将这方子撕了,爱信谁信谁去好了。”
“你要是信我,就照着方子抓药给你祖母煎服。”
龙八见她说得恳切,不由得有些动摇,问道:“然后呢?我祖母的病就能好?”
“我是郎中,不是神仙。”
“几十年的旧疾,岂是一碗汤药能治好的?”
龙八表情一变,又要来捉她的手腕,却被韩彻一剑扫来挡在马下。
顾君宁撇撇嘴道:“虽说难治,但也并非无望。想要我救她?好说,你先来我顾家赔罪可好?”
“顾君宁!你休想!”
韩彻冷眼看着,瞥了顾君宁一眼道:“够了,过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挂在龙八的马背上。
“不准下去!”龙八见她翻身要下马,立刻一把抓住缰绳,半是威胁半是恳求道,“你今日必须跟我回侯府。”
顾君宁为难地看了看韩彻。
韩彻回望她一眼,似笑非笑,凤眸深邃,眉梢勾起丝丝风流。
“你跟我走,还是跟他?”
龙八咬牙切齿,一脸恨不得把她生吞了的表情。
韩彻虽然微笑着,但眼底是冷的,手里的长剑是冷的。
顾君宁犹豫了片刻,有些畏惧地对他说道:“……跟你。”
风流俊逸的少年身骑白马,青丝如墨,面如冠玉,那双森冷的眸子霎时间冰消雪融。
他对她伸出手,笑道:“过来。”
泼天的阳光洒在他肩头,却远不及他这一笑耀眼。
两人手指相接,他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提,把她带到自己的马背上。
“韩十三!你!”
韩彻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握着缰绳,别了他一眼,道:“下次我自会去安康侯府请罪。”
说着,他带着顾君宁策马离开。
龙八站在原地,身影逐渐变得小小的,直至消失在转角处。
虽然韩彻骑的不快,但顾君宁的心砰砰直跳,竟比刚才被扔在龙八马背上还紧张不安。
他单手握着缰绳,两人虽隔着些许距离,但他这个姿势竟像将她圈在怀里。
顾君宁清楚地感受到男子清冽的气息包围着自己。
他的呼吸,第一次清晰可闻。
比起上蹿下跳的龙八,顾君宁更怕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山路坡度不小,下坡时马蹄碰到石子。
这阵小小的颠簸,险些让她滑到他怀里。
“韩郎君,”顾君宁强作镇定地抓住缰绳,“要不,我来执缰绳吧?”
韩彻扫了一眼那双莹白如玉的手。
他轻嗤一声,冷淡道:“我还以为你要下去牵马。”
顾君宁:“……”
她突然想起今日刚结识的新朋友,立刻回头,紧张地对他说道:“我有个朋友可能受了伤,韩郎君,我想回去看看她。”
“放心吧。我派人送明珠县主回去了。”
明珠县主?
顾君宁愣了愣,“陈鲤珠?”
“嗯。她没事。”韩彻顿了顿,补充道,“龙八就不好说了。”
大萧开国以来,当众拿马鞭抽县主,他应是本朝第一人。
安康侯性子暴烈如雷,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说不定得把龙八的皮给扒了。
顾君宁听说陈鲤珠无事,心中的石头总算安然落地。
但她猛地意识到,她这一回头,额头几乎要擦上韩彻的唇角了。
太近了……
她赶紧回过头,心如擂鼓。
罪过罪过,她要是五十年前没死,孙子都快有他那么大了吧?
她怕一个该叫她姑奶奶的后生做什么?
顾君宁深吸一口气,把心里擂鼓的小人推开,抢走鼓槌狠狠扔掉,这才慢慢开口道:“那就好。”
“你一点都不担心龙八?”
“他皮糙肉厚。我就算要担心,也是担心我自己。”
“担心什么?”
顾君宁刚要答话,颈后陡然洒下一片温热的气息。
她听到他低笑,问她,你怕我?
“……怕你做什么?”
身后的气息骤然拉开,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温热只是错觉。
“也是。”韩彻的声音淡淡的,波澜不惊,“你也不是第一次骑我的马了。”
那个“我”字,似乎咬得比别的字都重。
老脸厚皮的顾君宁第一次红了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