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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发亮,回去的路上,吕洞宾显得心事重重,不似往常的潇洒不羁,反而有些疲惫之感。没有人知道,在地火发动的霎时间,以及那一场猛烈的火焰中,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毫发未损的。
张果生性是个闷葫芦,除非有必要,绝对没有随便跟人聊天的爱好,两个人一路沉闷的走着,吕洞宾忽然建议,想去酒馆里喝一杯。但这个点,夜色未央,天还没亮,酒肆要么已经歇业,要么就是还没开门,张果想了想,他与同僚们经常一起吃面的那间百年食铺,就在这附近不远,要将吕洞宾带到那里,吕洞宾还嫌弃。
张果认真道:“既然如此,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不是说累了么。”
“是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不然你背我回去?”
吕洞宾四下看了看,前面就有一间已经歇业闭门的酒肆,张果还没反应过来,吕洞宾已经神鬼莫测的将人家店门给捅开了。
“你……这……有违法度,是私闯!”
吕洞宾大方步入酒肆,一点没有做贼的感觉,张果愣在门外犹豫不前。
“愿意进就进,不愿意也别杵在门口。”吕洞宾的声音从酒肆里传出来。“你可别把巡街的人给我招来,招来了,我一定攀扯上你。”
张果知道吕洞宾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无奈的轻叹一声,慢吞吞走进酒肆,还轻手轻脚把门给关好。
吕洞宾已经躺在了人家柜台上。
台子上摆放着粗瓷酒罐,脚下一溜硕大的酒坛子,各种各样不同的酒,他揭开盖子,一一轻嗅,用打酒的舀子直接舀出来,长鲸吞水一样,直接往嘴里倒,一舀子一口气一直倒,酒水形成一条银线,一气饮完,中间毫不间断。
他整整喝完一舀子酒,这才满意的眯起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往柜台上一倒:“终于缓过来了,舒服!”
张果见吕洞宾连外衫都没了,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到一张桌上。“既然缓过来了,就走吧,私闯他人店铺,若是被抓,按照律例,与抢劫财物同罪。”
吕洞宾置若罔闻,把酒舀子递给张果:“来一口?”
张果道:“我从不饮酒。”
吕洞宾嗤笑一声:“你是不是男人?跟你同一个屋檐下这几天,我就发现,你明明正值壮年,虽然模样长的差些,人无趣了一些,但活的跟个快要进棺材的老头子一样。千篇一律的生活,每日吃素,打坐,既不喝酒,也不找女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果任凭吕洞宾胡言乱语,一点也不恼:“喝够了吗?喝够了就随我离开。”
“好男儿,就要喝最美的酒,吻最美的人,这才不负此生。”吕洞宾舀了一舀子酒,笑嘻嘻端到张果嘴边,语带诱惑,“来,尝一口,这是今年的剑南春。喝美酒就如同赏美人,首先要观赏酒的颜色,这就如同抚摸美人润滑的肌肤,然后再细嗅美酒的气味,这就像亲近了美人的芳泽。当第一滴美酒入口,就如同亲吻美人的芳唇,然后渐入佳境,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如沐春风,如坐春雨,达到这种境界之后,饮酒的过程,就成了与美人交流的过程。”
张果耷拉着眼皮子,神色半点未改,忽然凉凉地说道:“那如你这般鲸吞海喝的过程,又是与什么样的美人在交流?何招娣那样的吗?”
吕洞宾竟然被张果堵的语塞了,气呼呼将酒舀子往酒坛里一丢。“她算哪门子的美人!”
“我回去过一趟,她还热着饭菜在家等你。”张果道,“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吕洞宾耍赖的又往柜台上一倒,一手撑头,翘着二郎腿,好笑道:“你说,想要与我结盟?”
张果诚实道:“是的。我们俩虽然各自在查不同的案子,但里面都有一个关键的东西——紫榆木。如果我们联手合作,信息互换,对彼此都有好处。”
吕洞宾笑容里自带狡黠的味道:“那我问你,今晚你看到我从崔翰肃那里偷回来的机关盒后,你去了哪里?又是怎么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的?”
张果道:“那机关盒是你从驸马那里偷的?”
吕洞宾果断甩锅:“何招娣偷的。”又揭开另外一坛酒,舀了一大勺,“这不是重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果沉默了,看着吕洞宾将另一舀酒尽数吸干饮尽。
“说要结盟,却又对我各种隐瞒,讳莫如深。”吕洞宾咧嘴笑,“你要我怎么信你?”
张果掏出《公输要略》,在柜台前点燃一只小烛台,“这本书,与你丢失的一个月记忆有关。”
“哦?你这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啊。”两舀子酒下肚,他选的都是烈性烧酒,换做常人早已瘫软如泥,吕洞宾也只是稍显有些醉眼朦胧。
张果鼻端尽是吕洞宾身上浓郁的酒气,面对吕洞宾看似漫不经心的举止神态,张果知道,越是如此,说明吕洞宾越是小心警惕,他是个出色的猎手,脑子比寻常人转的快,而且尤其懂得麻痹敌人。在跟他几番接触下来,张果已经有点了解这眼前的青年。
这年轻的异闻社主人,游走人与妖两界,他看似潇洒不羁,实际身上有一层层的保护色,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却其实,那只是很少有什么能够被他看进眼里。
这样的人,通常都有一个特点,有过一段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
吕洞宾在异闻社之前的事情,张果还从未听说过。
“今夜你去了哪里?又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吕洞宾锲而不舍,再一次追问。
张果面色不改:“我并不知道你在鲁门旧址,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
在柜台上摊开《公输要略》,直接翻到写有禁忌之术的那一页上。此刻有灯火,吕洞宾才发现这本书的材质十分独特,不似皮,也不似纸,抚摸上去颇为光滑细腻,有韧性,薄薄一层,哪怕如同蝉翼,却也韧不可破。
“鲁门的东西,可真都是些稀罕物,就连这书写所用的纸张都与众不同,世所难寻。也难怪这个门庭,成了谭木匠的心魔。”似乎是酒释放了体内的沉乏,吕洞宾有些疲倦的合上眼睛。
张果平声道:“谭木匠想要成为鲁门中人,渴望成为像鲁门大师兄一样的人,其实,他一旦那么想了,就永远都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吕洞宾闭目而笑:“因为他已经自己定义自己‘才华不如对方’,他早就对自己画地为牢了。”
张果的手指从《公输要略》的上抚过,低着头道:“其实他不知道,成为鲁门中人,根本就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你说的对,就凭他们拿女人身上最娇嫩的皮肤做成册子而言,这个门庭足够残酷和变态的了。”
张果微微惊愕,只见吕洞宾仰面躺着,眼睛依然闭着,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
“你不用太惊讶。”吕洞宾道,“什么样的美人儿我没抱过,女人的肌肤,我太熟悉。这本书册所用的皮,是女人大腿内侧最柔嫩的部分。”他说罢,冷笑着摇摇头,又舀了一舀子酒,一口气全都干掉了。“老子刚才真应该毁了他们的九龙舆,日后有机会,再一把火烧了他们的门庭。”
张果道:“为何?”
吕洞宾恨声道:“男人生来就应该保护女人,呵护女人,他们竟然剥女人的皮,还拿来做成书册,简直丧心病狂!”
“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
这一下,换成吕洞宾惊愕了。
张果悠悠道来:“这制成书卷的,确实是女人的皮,但又不是女人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