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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派人来接沈银霄陪她去上谷郡出席一场宴会。
到场的宾客除了胤朝官员和北地世家,剩下的,都是羌族贵族。
羌人游牧而居,大大小小的羌人分成几十个族群,规模够大,如卑南羌和先零羌才敢自称王庭,今日到场的,除了卑南羌的贵族,还有其他羌族的贵族。
这场豪宴规格十分大,沈银霄下了马车,远远的看到魏氏的旌旗,才惊觉魏承可能也在这里。
她不想去了,转身抬脚就走,一边走一边捂住额头,虚弱道:“昨日夜里吹了冷风,现下头有些疼,宴会你去吧,我不去了,你帮我安排个厢房,我睡会,或者我直接回去得了。”
兰溪一把拉住她,一脸看穿她的表情:“魏承今晚上不来,来的是魏家大公子,魏徵。”
沈银有些心虚,舔了舔唇。
“他带来的那个王媛君也是巧了,不知道怎么的也病了,病歪歪的躺了两天,今日才好了些,说要出去骑马,魏承这会子估计正送她回去,没空来。”
一提起王媛君和魏承,兰溪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看到魏承将沈银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脸大男人的臭脸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再一联想可能自己就要和他联姻凑成一对,更是火冒三丈:“怕是夜里侍奉男人掏空了身子才病的吧,来签和约也要跟过来,离了男人活不成了。”
沈银霄嗓子发干,仿佛失声。
犹豫了半晌,还是哑声道:“他日日陪着王娘子?”
“这还有假,这几日都有人见着他们成双出入。”
兰溪挽着她往羌族贵人们下榻的驿馆去,沈银霄喉咙里好像吞了根针,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半晌才稍微缓和了些许:“兰溪,我还是不去了,到底是你们和幽州官方的宴会,我去了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北宫兰溪柳眉一挑,“这几日大宴小宴王媛君都能来,你是我的好友,还是我哥哥的恩人,怎么就不能来,你就把心揣肚子里,王媛君知道我今晚上来,她定然是不会来的,魏承那狗贼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你心虚什么?”
沈银霄心里又被扎了一刀,又对她口中的“哥哥的恩人”感到些许茫然,喃喃:“都没见过卑南王,哪敢自称恩人?”
兰溪推开门,“救了我和我侄儿,你不就是我哥哥最大的恩人。”
她笑了笑,“整日待在店里多无趣,我记得你是冬月二十五的生辰?月柱日柱时柱都有癸水,天生的桃花命,这辈子嫁个富贵王侯不是问题,不过命里有再好的姻缘财缘,也难挡命主闭门不出自绝耳目!今日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今日来的都是幽州内外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是成不了,混个脸熟也好啊,断掉烂桃花最好的法子就是马上投入到下一段感情里头去,你就是认识的男人太少了,才会被一个男人牵动情绪走!”
兰溪带她进了屋里,一应陈设都是驿馆驿丞精心安排好的,眼见着眼前这位羌族公主就要嫁进幽州来,驿馆上下无不小心巴结,用的茶壶面盆都镶了金边。
曲足案上搁着一张托盘,盘中放着一套华服,兰溪想得周到,提早就将衣服给她准备好了,沈银霄不想太张扬,兰溪也明白,给她准备的是一套月白色留仙裙,深衣领口处用银线绣着缠枝莲花纹,袖口用同色丝线满绣如意燕纹,腰间玉带勾勒出细致的腰身,外罩着一件轻薄宽大的素纱单衣。
远远看着,好像披着一身月色,唯独在灯下,映着微微晃动的烛火,衣服上的银丝刺绣熠熠生辉,宛如流光倾泻于锦绣之上。
兰溪又将她按在妆台前,给她上了铅华粉黛,她不喜欢如今时兴的面靥,两团红彤彤的面靥配上脑门上黄澄澄的鹅黄,浑似庙里的菩萨,宝相雍容,尤其是再画上一对几乎快连到一起的仙娥眉,更是让她觉得夸张,忍不住想起王媛君。
她拉住拿着胭脂就要给她扑上面靥兰溪的手:“不用画的太麻烦,我不习惯太浓的妆,就扑点铅粉画个远山眉就好了,我自己来。”
兰溪不死心,趁着她给自己扑粉画眉时拿出一套白玉钗环,给她梳了个还算简单的堕马髻。
大功告成后,兰溪后退几步,细细打量她,拍手而笑:“美哉!我要是个男人,肯定娶了你,让你日日只能对着我一人笑。”
沈银霄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虎狼之词,没说什么。
宴会也是在驿馆中,席上皆是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几十张桌案从明间摆到了水榭之上,兰溪如今是联姻的关键人物,连带着跟着兰溪的沈银霄,都被高看了一眼,时不时就有人上前搭讪。
这样的宴会,前不久魏承也带她去过,该有的礼节,她都清楚,再加上兰溪有意照顾,沈银霄本以为难得应付,也松了口气。
“我哥哥也来了。”兰溪眯着眼瞧着不远处被簇拥在中间的胡服男子,拉着沈银霄就走了过去。
“哥哥,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常跟你提起,救了我们的银霄。”兰溪笑着拉了一把北宫伯玉的袖子,朝他使眼色。
“银霄,这位就是我哥哥。”
沈银霄敛衽行礼:“卑南王安好。”
北宫伯玉一愣,竟也不顾身份的抱拳行礼:“沈娘子多礼了,早就应该我们登门拜谢才是。”
沈银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兰溪在一旁添油加醋:“今日拜谢也不迟。”
北宫伯玉爽朗一笑:“兰溪说的是,待会宴罢,我再好好答谢,沈娘子今晚上不要拘束,有什么事情就找兰溪或是我,都是一样的。”
兰溪拉了拉她的手,调侃道:“我哥哥这人,对女人向来是规规矩矩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对除了我以外的女孩子笑得这样温和呢。”
北宫伯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复又看向沈银霄,心里微微软了软。
沈银霄咬了咬唇,原本簇拥在北宫伯玉身旁的几人都看向沈银霄,她脸色微红,低下头,鬓边一缕秀发散落在耳边,垂下的睫羽忽闪忽闪。
北宫伯玉转过头与一旁的男子复又低声交谈起来,几人交谈间,沈银霄恍惚听到他们说什么“魏将军”。
姓魏,又能被称一声将军,出席宴会的,只有魏承了。
沈银霄僵硬呆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好像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收的越发紧,断与不断,就在顷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