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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长孙无忌舅舅,冷冷的望着自己道——“陛下该以社稷为重,不应困守于手足血肉之情!帝王家,最是无情!”于是,李治闭上眼,仿佛还是昨天。
他的哥哥吴王李恪,在永徽四年二月被杀,年仅三十四岁。
很巧,李治如今也到三十四岁。
哥的死让李治明白,哪怕本无意谋反的人,却因拥有了庶长子的身份而有了借机谋反的可能性,因此被置于死地,实属——
“众望所归”。
而这归根结底,用霄冬至的话来说——
是嫡长子继承制度的原因,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皇帝制度的问题。
适合当太子的,因为身份而不得不遵循君臣之礼,不适合当太子的,一直都忌惮有能力有才干的皇子,只有当嫡子之间的竞争不存在的时候,才能解决一切。
最好是——
王朝也不复存在!
一切制度都去掉,可在那之前啊——
他李治也必须慢慢得成为了杀伐决断,笑着杀亲舅舅的人。
他也记得自己那日坐稳高台,目送他的亲舅舅离开长安,一转头,手一挥,他就知道——
长孙无忌,在路上……必死无疑了。
至于,未来谁才是大唐的皇位继承人?
答案,有一万种可能。
他需要,他也想要一个真的能为天下着想,让百姓安居乐业者,不论身份,也就在这时……武则天带着农书出现了。
李治至今也不确定自己走的每一步棋对不对,但扪心自问,他是想要一试的,所以,当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元老派系先土崩瓦解,李治脱离了众位元老的掌控,就扶持了武则天起来。
对内给武则天处理,自己对外,同波斯等国家交往,再从军事上,笼络了西突厥、百济、高句丽,也是这个时候霄冬至“种”了毒,但是,这混账是自己调制的毒,等他李治解决了朝中的根深蒂固的问题,杀了那群老混账,今后,畅想着——
无论是恢复科举,还是编撰《唐律疏义》,再继续均田制等……都可以。
那一年,李治和霄冬至时常交流到深夜。
真是眼看大唐从频繁的灾害中恢复了欣欣向荣,可这欣欣向荣只是表面。
霄冬至在某个夜晚割破了手,李治亲自为他包扎,他眼睛只是盯着他一路找来的地图道:“要真正的解决,恐怕得有人死,非死不可的话,这次让我来吧。”
霄冬至说完,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随即微笑看他,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农夫策——
白皮书案由此拉开序幕。
对于徐有功明降——不说从红袍大臣变成县尉了,就说他从前是县令,被贬为县尉……这就等于是一撸到底了,然河阳那地方却实在是好,有道是宁为城里一座宅,不要乡下百亩田。
河阳历史悠久,徐有功这官撸的,叫人不敢太小瞧,就更别说他手里还有的杀手手册捏着,谁敢说话?
徐有功刚刚离开朝堂,就被武则天传召。
后宫,书房。
徐有功跪地道:“臣徐有功,向来不擅长编造谎言。那本所谓的杀手册,其实是天后陛下您用来威慑、警醒许敬宗...甚至,所谓的杀手,背后指不定也是得到了朝廷、或许,是天子的默许。”
武则天对徐有功的直言不讳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他不把真相揭露出来,那反倒不符合他的性格了,,但她还是故作生气,斥责道:“徐有功,你不要肆意妄为!口无遮拦!”
徐有功现在是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压根就不想在朝中为官,什么明降暗升,他会在乎?先把周兴的事暂放在一边,他目前最为关切的是这本杀手册的真相,所以言辞更放肆了——
“绝不容许随意而行的是律法,但陛下您自己的行为也相当随意。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那册子真如你所说,任由下面的人草菅人命,却不出手制止,那也是咎由自取的知情不报……”
徐有功的话音刚落,武则天就情绪激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满口胡言!不要再提什么‘知情不报罪’!”武则天虽然是指着徐有功的鼻子骂,但徐有功在私下的言辞比在朝堂上还要放肆三倍:“看来天后陛下对这个罪名心知肚明。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徐有功!”武则天气得拍案而起,满脸怒容地瞪着徐有功,显然是被他的言辞激怒!
外面崔玄听到拍椅子的声音,立即推门进来拔剑,被武则天一句“出去”,抱拳“是”了一声,立刻退出去,退出前,他狠狠瞪了一眼徐有功,这个小东西就不能省省心?当真是天子天后惜才,想要培养,要不——
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真够恃宠而骄的!
徐有功却不是因得宠而傲慢自大,他是真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生死,若是说的高尚些,是达到了超然物外的境界,甚至对生死都毫不在意。
他眼神冷冽道:“看来陛下的脾气也渐长了。若是无话可说,臣就告退了。”说完,他便欲起身告退。
武则天对徐有功的这份从容与傲骨,一方面是束手无策,可另一方面,每次想要发怒时,看到他正直的眼神都会有些无奈地压制下去。
她试图解释:“爱卿,那些死去的人,其实也并非全然清白无辜,他们也是有罪在身的……”
徐有功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句:“不信。”跪下磕头,他是真要走。
“回来!”武则天对徐有功是真没脾气,“徐有功,你还不明白吗?朝中,就没有清官,也没有奸臣,有的只是——”
徐有功站着没回头道:“用臣之道,陛下的用人之道,臣没兴趣,也用不到。”徐有功打断说完,武则天也走了下来,直接拦住了他——
“徐有功,你变了。”
压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武则天放下手。
香气略过鼻尖,徐有功吸一口气,憋住,坦然承认:“是的,陛下。臣如今这副模样,实是被天子天后、霄冬至,以及那些棘手的案件所逼,尤其是许敬宗和四皇子的所作所为,让臣不得不做出改变。”
武则天默然片刻,眼中闪过丝赞赏,嘴上却轻叹一声:“有一说一,你的耿直性格确实难得,”微微侧头,武则天扯着他袖子,“回来吧,徐有功,你说说,认为自己是忠臣还是奸臣?”
徐有功被扯袖子微微一愣,不赶走了,语气中带着一丝颤——
“臣不敢自称为忠臣,但臣也绝不是奸臣。臣只是让陛下和天后都感到头疼的疼臣。”
武则天笑意不藏了,轻挥衣袖,示意徐有功退下:“还挺有自知之明,疼臣坐下吧,也没有外人了。”
武则天坐下,徐有功也坐下,但是皱眉不悦道:“是没有。家常饭也是吃过的,不算外人!”
武则天没反应过来:“嗯?”什么时候带他吃饭了?还是说的李弘?
不想,徐有功是把仅有的讥讽都给了武则天:“天后画的饼,挺香的。”
武则天直接笑了,“你!你这泼皮!”记忆里的徐有功是个话都懒得说的,脾气情绪都很稳定的,不过,这么能够说出来,反而代表他确实没那么生气。
所以,武则天也调侃:“是啊,我还给你跪下过呢。”
但徐有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饶人的接着嘲笑:“呵呵,下跪臣子算什么?您有能耐,让犯人下跪认错,才是厉害……”
武则天接不下去话,苦笑:“非要这么聊么……”
徐有功恢复冷冷,“无话可说,就不说。臣走!”
能给武则天甩脸色的也就他一位了。
但是武则天仍旧不生气,只是深吸一口气,再次语重心长道:“徐有功,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小心李素节,你送去让崔玄关押的那几个人目前是霄归骅管,但是今日以后是要交给刑部的,许敬宗是难以直接撼动,你可能不太了解,本宫告诉你——
他在军中也有不少关系,你所见的只是冰山一角,如今,陛下还想要南北征战,暂时动他不得,以免发生兵变,到时候对于大唐不利,你要知道覆灭只是一瞬间,更别说,他还有一些水利漕运之事……如今长安的粮食全靠着漕运运送,许敬宗私下联络了不少的南方粮商,这一点还需要慢慢图谋。”
徐有功倒头回听这些,而有了之前的经验,第一个反应就是——
“所以把我送到河阳是为了……”
没说完,徐有功一皱头:“可水利漕运乃是国之龙脉,他也敢?”
武则天也是不再打趣什么,这次是真的头痛,揉着太阳穴阖眸道——
“别小瞧势力的渗透,人都是慕强的,高位的人想要往下渗透太容易了……况且国家许多事都需要粮草和……总之,运转一个国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这么说,连本宫的周围也都是眼睛,如今今日可聊也是因崔玄在外。所以,你这次去河阳,正好可以好好观察一下各个方面,从繁华角度好好观摩体悟其中的错综复杂,届时弘儿还是跟着你,你要继续费心。”
放下手,武则天看向徐有功,眼看刚听到弘儿没反应过来的徐有功愣了下,才是鞠躬抬手:“臣并不想带他。”
武则天皱眉:“怎么?他的数帮不到你了?”
徐有功道:“并非如此,是真觉累赘。臣一个人死不了,带着剑术傍身,多个人多个掣肘。”
“无所谓,他周围有护卫,武林高手很多,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现,你大可以放心,他跟着你,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武则天说到这,徐有功才是皱眉——
“那他……不能花臣的钱。”
搞没搞错——
“天后天子那么多钱,让臣养儿子这么久……想想都觉得亏。”
徐有功不拐弯抹角的耿直态度,让武则天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有功,你可真是敢说!把钱花在百姓身上是理所当然,但要是养大唐的未来储君,那可就亏大了!”
徐有功也不甘示弱,回道:“天后陛下,臣要提醒您,养儿育女是父母的本分,臣下可不敢当!!
“至于官粮,臣下自会好好享用,养育储君的责任可不就只能交给皇后娘娘!”
武则天发现徐有功当真是有好口才,若是在乱国时代,只怕一张嘴就能说死一个,不,十国。
也是因此,武则天忍不住再调侃道:“可是徐有功啊,你拿了本宫发的俸禄,养本宫的儿子,难道不应该吗?”
徐有功终于被武则天的大胆言论逗笑,“陛下,臣领取您的俸禄,是为了维护正义,而非养育太子!臣之职责在于维护法律的公正,也非为陛下抚养儿子。至于您的儿子,自有其父,不应由臣来承担养育之责!如果非要的话——那是另外的工钱。”
武则天听后一愣,旋即明白徐有功之意,不禁哑然失笑。
当然,她也知道徐有功是说笑,轻轻摇头,无奈笑道:“徐有功啊,你真是……好,给!本宫还是给得起的……”
武则天的眼睛眨了眨,盯看的徐有功低头,抿唇,然后深吸气,道:“若无事臣告退了。”
“去吧!周兴已经在那边了,你到了记得告诉他,他爹和陛下都好。让他好好做,记得给他爹写信!”武则天说的,徐有功心中明白,明白所以笑意全无,只有苦涩冷漠,然后礼拜,拜别。
只是让徐有功和武则天怎也没想到——
徐有功的掣肘会来的那样快。
同景,徐有功离开皇宫时,李素节从朝堂得到今日的讯息,就看透了一切,那便是——
过半的朝堂和权贵都对徐有功极度不满!却又碍于杀手和武则天,所以杀不得徐有功~
这事儿,难解决!
无论是在宫外刺杀,还是朝堂逼死,都没办法。
但李素节有!
他看了一眼就看明白了,弄了好大一圈案子,连带他李素节都差点搭进去——
根本就只是为了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