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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徐有功注视那件新发的绿官袍。
大唐的官服按五行划分,绿属七八品的颜色,宛如初春嫩叶,清新而生机勃勃,承载着生命之力。
袍质地细腻,泛着柔和光泽,一看便知是上好的丝绸,比他之前的袍子材质又好许多。
可沉甸甸的袍子似有千斤重,不仅是因为质地厚实,更是因为——
它背后所承载的天后之冤。
状告天后那件事只是计谋,要闹大事情……不想,一朝入长安,才知朝中局势如此动荡,天后也是身不由己。
吸一口气,徐有功那双鬼手险些竟提不起官袍。
但最终,徐有功还是面色沉重的将袍子套在身上。
袍子紧贴着他,仿佛量身定做,勾出修长身形。
他目光深沉,已然准备好承担和迎接新来的重任。
不想换好衣服拿上钱走出门,就看到几双望着自己的眼睛。
“徐有功,啥是御史啊?”元理看着徐有功这身衣,啧啧咂嘴:“你这身衣服还挺人模狗样的呢!”
被霄归骅毒虫警告后,元理挠头,使劲儿挠头,“哎呀!想不出来夸人的嘛!我被夸的最好听的就是人摸狗样了!”
徐有功不在意这些,冷冷道:“御史的官职最初只是保管文书,汉时,负担监察职权,以御史大夫为朝中最高官,中丞为副长官,是管辖国家法制、礼仪、政纪……”
元理已经傻了,“我的天咧,这么多事儿你管得着吗!”
林如海也已收拾好东西,过来道:“管得着才是好了,公子,御史的监察权力非常之广,不管是人事、司法、还是经济、地方土地、甚至军队都可以涉猎。大人可大展宏图……”
林如海的话让元理一整个睁大眼,嘴里能塞下颗鸡蛋,“我的天,那徐有功你这……太发达了啊!怪不得出手就是十两!我就说吧,你会做到高官!!我说什么来着——”
元理雀跃,掰着手指,“这要是月月都有十两,我岂不是……每天一只鸡,不,我还要吃鹅!”
“别高兴太早,大人只是临时调度,而且这身绿袍……七品服浅绿,并银带,也就只是升了个官职,御史台人也分官位最低,不过,还是那句话,大人如今拿着圣旨,那就等于是什么都可以管,管钱管人管律法,正对了当下大人要查案的难题,有了这道圣旨和这个身份,大人才是真的可以撒开手去查天后冤案。”
林如海得分析,徐有功未理,穿好衣后,转身拿钱出门。
元理赶紧跟上。
遂州地处山内,清晨的小巷,群山环绕,水流匆匆,仿佛是一幅慢慢展开的画卷。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淡粉色,小巷里已开始热闹。
小巷两旁,古朴的木质门扉半开半掩,伴随着轻柔的木门吱呀声。一些早起的摊贩已经开始准备早餐,炊烟袅袅,与清晨的雾气交织在一起;
各色食物的香气、甘甜味道,与清晨的清新空气混合;
元理的食欲被勾起,但他步履轻盈又坚定的在徐有功身旁跳来跳去,眼下他对于这些甜点他没兴趣,他要吃的是鸡,一整只鸡。
然而——
徐有功带他到了药铺。
清晨的药铺居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熟悉的一幕让徐有功想起当初梁惠识的医馆,不同的是,这里铺面没有那边大,机关设备也没有那边多,药师们身着深色长袍,忙碌地穿梭在柜台与药架之间,手在药盒与药材间快速地移动……拉扯的木声中,看病抓药的人们也是或坐或立,往来不止。
徐有功个头高,不费力气的在晨光中,找到那一夜给霄归骅熬制参汤的药师,走过去,在那张破旧的桌旁,放下了十两白银后,直接转身。
他那一身绿从靠过来就有人让路,低低的说是官服,但徐有功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放下,走人,借条都不提。
“在下徐有功,多谢搭救。”一句浅浅声色,他行礼就走,绿官袍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点点金光,庄重如山头永远翠绿的劲松。
那大夫傻了,元理也傻了,追出门外,才自我安慰,“他一定不是全给一定不是……”
外头阳光斜照,微风轻吹,元理满眼渴望地追着徐有功,“虽然不知道你为啥给钱,但是,二哥,你肯定没有全部给对吧,我想吃鸡,我好久没吃了!”
徐有功低头看他,后知后觉想到什么,眉头紧皱,“对不住,没钱了。”
元理一下站住脚,有些生气:“你,你明明有钱。你还真都给了啊?我真是!我听说过,你老爱捐钱,可是!就算是佛度众生,你自己也是众生,我也是众生,你好歹留点!你一点没留下,我们怎么回去阿!”
徐有功方才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欠什么,现在想到,也不好回去拿了,只能叹了口气:“我想办法。”
“不是,你把钱都拿去做善事没人说,你别给完了啊……”
“不是做善事,是还债。”具体怎么欠债他就不想说了,元理气愤地跺脚:“我不管,我要吃鸡肉!”
徐有功也是无奈,不过,他看了一眼身上的官服,突然转身,“等着。”
元理立即改变态度:“等,你给我吃,我就等,我好歹累死累活算数呢……”然后眼看到徐有功走了几步进了当铺,虽然不知道他当什么,但是等徐有功穿着一身黑袍子出来,他知道了。
“你你你!怎么把官服给当了!”
徐有功只是淡然,从路边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嘴角似笑非笑的,递给元理:“先吃点包子,等有钱了再买鸡。”
元理不记得自己听过多少回这样的话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回都被哄住…这次不行。
元理这次接过包子,莫名的有些犹豫和憋屈,像是心口窝着一团什么,上不来,下不去的,狠狠咬了一口道:“你这算什么?你……你……哎呀,真是气死我了,你欠了什么东西就十两银子!你知道十两银子是多少吗!”
徐有功只是低头,还是那句:“有钱了一定给你买鸡。”
元理看着手里的包子,忍不住道:“别说了,我这辈子吃不上你买的鸡,”可嘴角莫名上扬,“算了,这次两个包子就先放过你。”咬了一口包子,眼神逐渐柔和。
他一直理解徐有功的苦和清贫。
虽然他还是很想吃鸡,但是他也知道,徐有功不是不给,而是真没有,但假设现在有一只鸡,徐有功肯定会全部给他。
接着又买了一些吃的干粮,徐有功等人从遂州出发。
霄归骅身体不好,四人四匹马价格也不低,稍微核算,就改成了雇佣一辆马车,他单独骑自己的马,随后——
赶回长安。
同来的时候一样,徐有功还是打算日夜兼程。
霄归骅路上一直昏昏沉沉,这让徐有功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租马车是对的。
夜色下,徐有功一身黑色劲装在马车前方借助月色和星辰的光芒,带着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驰骋。
突然,一道绊马索出现在远处,伴随老马的突然停止后侧的马车也停下来,徐有功却是不意外,反而觉得对方来的有点晚。
黑压压的一群人,在发现徐有功没过来后,直接朝着这边一步步碾压,围了过来……
“林叔,带他们先躲到安全地方。别碍事。”
最后三个字说的时候,他抽出长剑。
月色下,他的身影矗立在山路上,与夜融为一体,刺客也不约而同从暗处跃出。
他们的面容隐藏在黑色的面巾后,只露出双眼,闪烁着狡猾与残忍的光芒。
挥舞的剑声,不绝于耳,随着冷冷的风不断在山间穿梭。
徐有功曾苦练武功,紧握手中长剑,剑尖在月下闪烁寒光,他的身形灵活地躲避着刺客的攻击,但刺客的攻击也越发凌厉,直到——
不多时又多了一波人。
林如海本打算安置好那边两小只就来帮忙,结果就看到山上暴风雨一般密集的刺客,团团围起,打不过去,他一个人,根本打不过去!
“怎么多了人?”有刺客不明白了。
“我怎么知道!”其余刺客也不明白!
“是咱们的人吗?”这边在问。
“我怎么知道!”
“……”
原本认真杀徐有功的刺客突然开始焦虑,因为相比较而言,大家都很慌乱,唯有徐有功依旧保持着冷静和镇定。
徐有功必须稳定,他需要敏锐地捕捉到刺客的破绽,每一次出击都准确地击中目标!
“我知道了!是前后夹击,这家伙故意的!快撤!”终于,有智慧星总结出来,但是来不及了…后面的刺客见人就杀!
徐有功心口早早就憋着一团火,每一次挥剑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他的动作像是山间的猛虎,矫健而凶猛,和后侧围攻来的“新刺客”,真形成里外夹击之势。
转眼第一波刺客,全部趴下!
“是来杀我,还是,来杀我。”
剑尖染血,徐有功眼神中闪烁焰火,那是对生存的渴望和对眼下局势的愤然,外围的人对视一眼,举剑——
朝着徐有功刺去!
当然,这群也是来杀他的。
然而……
从江湖上,下达重金悬赏,要杀死徐有功的,不止一人。
比如,许敬宗和他部下的人,天后如今这一切处境,都是徐有功引起的!杀了他!一了百了;
比如,平康坊的彩月姑娘被杀案牵连当天的王权贵族们,闻风丧胆,知道徐有功拿了御史令,即将回来!杀了他,一了百了;
再比如,李素洁还有……李治。
林如海在杀手漩涡的外头,一声不敢吭,甚至怕两个醒了闹事儿,直接全部用迷药迷晕,然后继续转移。
如果徐有功真的死了……那么他也算是帮助了徐有功做了他最想要做的事!那就是保护好这两位!
山坡上,搏斗激烈。
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源源不断的涌来,天也不知何时开始下雨。
大雨之中,一波波的刺客为了得到悬赏,而互相厮杀,徐有功也一剑一剑的刺入刺客的心脏。
一个个刺客倒下,一个个刺客爬起来。
从开始的厮杀,到最后人竟然越来越少了?
最后的刺客们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甘。
徐有功则喘息着,紧握着长剑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那双鬼手已经颤抖,但是他仍旧举起来,只是,血水弄到眼睛里,他抬头望向天空。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层淡淡的银色,笼罩着血色,接着他再看向最后的人。
“还要继续么。徐某……奉陪到底。”
话音落,刺客群中竟然是缓缓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有功的手一顿:“石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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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深山内的宅内。
华灯初上,李素节静静地站在石阿大前,环顾他的宅院,踱步其中。
其中布置典雅,富丽,红木床榻上铺着柔软的丝绸被褥,窗前则挂着一幅山水画,随风轻轻摆动。
窗口,精巧银质烛台上,烛火摇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石阿大眼神略沉,一言不发,李素节则站在多宝置物架前轻抚拿起一柄精致玉扇,打开,似在回忆着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步声,女子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件华袍,“高大……阿!奴婢该死!不知有贵客!”
李素节微笑,指着她,“站起身来,出去。”那女子退下,他才回头道:“高猛,日子过得不错。”
高猛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找回自己的名字,躬身抱拳:“全靠主子赏赐。”
李素洁挑眉,“赏赐,你也知道这是本王给你的,那这次为何不接下这个任务?”
高猛吞咽口水,道:“从前为了金钱,如今……“没说完的话,让李素节将那扇子丢在地上,瞬间咽回肚子里,李素节问:“如今什么?”
高猛聪睿,明白他没有其他选择,“四皇子英明,我是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懈怠,可现在,已经被殿下摔碎,没有了!请殿下吩咐!高猛一切听从。高猛知错!”
高猛跪下磕头,李素节却是摇头,“不,你回得这么好,反倒是不敢信了。说个实打实的短处,记住,是我在给你机会说,而不是我主动说,这是两回事!”
高猛跪在地上的拳头,握紧了松开,“方才的侍女是我的女人,她已经有我的骨肉,若我能活着回来,还请殿下垂怜,给我们石家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