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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内,徐有功停下来,声音浅淡:“我说,我跟他们合作,斗天后。”
月色柔和,如银纱覆盖,青石板路泛着淡淡的光泽,徐有功叹口气,“可惜他们没上当。”
微风轻拂,轻摇挂在檐下的灯笼,洒下斑驳的影……几度只呀作响,他又惋惜道,“他们开始答应了,后来改主意了。”
徐有功说的时候,林如海和霄归骅一直对视,有些复杂,又有些……莫名。
林如海皱眉,等徐有功看过来才对徐有功说道——
“他们傻了才不改主意吧?你一面查他们案子,一面说你查天后,鬼信!我,你,你至少也把案子朝天后靠靠,去查天后,他们才信你……”
霄归骅听得莫名笑。
可很快笑容又消失,因为想到自己当时给李素节也玩过这套,突然觉得没那么好笑,至少自己没资格嘲笑徐有功!
好在,那事儿,除了她和李素节没人知道!
徐有功忽然抬头望月亮说:“其实想过他们会不信我。”
林如海皱眉看他,“想到了还……”
徐有功顾自的说下去,“可没想到他们那么蠢,或者说,聪睿一些,说不定,这件事就成了。他们若是反着想我,反过来想我得计谋,就会同意我得合作,但因他们智慧不足,所以,不足以中我的计,是我把他们想得过于聪睿,反而棋差一招。”
“什么都什么……住口!”林如海被他绕得头晕,喝止后,却又被徐有功启发,“你说会不会,天后也许就是在帮你?”
“你的话,说穿了也不过是反其道而行,天后若是真的杀你,那不就是……助你行动!”林如海的话,让徐有功微微一顿,可接着皱眉:“她会吗?”
林如海一拍大腿:“她怎么不会,你不给她写信了吗?”
徐有功恍惚记起来这茬,虽然信上没有写明让她杀自己,可确确实实,如果天后主动派人杀他的话,就是划清界限,然后……方便他行动。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天后陛下又要做什么!可是,我知道,古往今来,只有浑水才能摸鱼……如今一切被你查的清清楚楚,谁还敢动?必须乱起来,才好有人趁乱做事!这样,才好一网打尽!你那么聪睿,怎么还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浑水摸鱼。
搅乱棋局。
随着林如海的话,徐有功脑海里划过去什么,皱眉,还没想明,突然林如海一拍脑袋,“糟了,元理还在府衙!”
徐有功也蓦然停止记忆,想起之前的管家非要把他们朝着这边引……
三人,连忙赶回!
遂州府衙,少许灯下,有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徐有功眼神犀利,一眼认出来是管家来福。
“你去抓他!”
随着徐有功的话,管家一个倒抽气就要往前跑,但他哪里跑得过林如海!
转眼就让林如海一把抓住,提回来。
徐有功忙着往府衙走,脸色苍白,害怕元理出事。
林如海压着管家询问元理的下落,得知还在里头,才是松口气。
二皇子遇害的房内。
徐有功也不怕机关,一脚踹开门去找元理,未曾想,真有一道光影掠过,霄归骅忙推开他,但是那一抹影飞快地掠过眼前,瞬间消失了。
眼看元理躺在地上……
徐有功赶紧走上前,霄归骅把脉后发现,“他只是睡着。”
徐有功才是松口气。
屋内,好像没有变化,但是又好像变化了什么。
徐有功正要走,霄归骅鼻尖微动,突然抓住他说——
“二哥且慢。”
她转头,拿出虫,轻轻地将虫子放在那堆琴的碎片上。
静谧的呼吸声里,虫子们立刻忙碌起来,它们沿着琴木爬行的咯吱声密密麻麻,爬过木碎,再到琴弦。
一只虫子突然停止动作,小身体开始痉挛,然后无力地摇晃,垂下触须。
徐有功脸上闪过一丝忧虑,看向元理,再看向霄归骅,他并未打扰,继续等待其他虫子的反应。
直到所有虫子倒下,徐有功才轻声问,“琴弦有毒?”
刚说完,最开始的那只虫子竟动了。
其他的虫子,也出现同样症状,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醉酒了,醒过来也是摇摇晃晃。
徐有功目光深沉,“这是什么?”
霄归骅站起来道:“是一种,可以短时间让人昏昏沉沉的粉。江湖称作为……拍花粉。原本是用给江洋大盗或者采花贼……用来迷惑女子,粉末只要拍到身上,拍花子跟着受害人,等那人嗅一段时间,就会昏昏沉沉,吸入过量,可令人言听计从,但药效过后……就完全无从查验,包括尸检。”
“就是——需要长时间的摄入,也需要一定时间的发挥药效……所以,时常不会很灵,若是遇到有人同伙,也就作罢,江湖称一句,遇到拍花子了,也就罢了。”
随着霄归骅一句句说,徐有功已经脑海中有了画面,“所以,你的意思是……”
他目光掠过琴弦脑海中已然有画面,琴弦上放置了拍花粉,不多时,人就会迷糊,失去神智。
“可即便如此,也只能说明二皇子在当时被迷晕了。这间密室要怎么说?”林如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插嘴说道:“还有……虽然我不相信天后派人杀我们,或谁来杀……但……这里不宜久留了。”
徐有功目光沉重,让霄归骅先去把元理安置,随即看向屋内。
溯本求源。
若他是要杀死皇子的人……
弦用拍花的迷药,等人昏昏沉沉时……再……
“咯吱咯吱。”
几只老鼠的声音让徐有功抬头,接着,另一侧传来轻哼,是元理醒了。
人开始还有些迷糊,等针拔出来就彻底目光清澈,看到徐有功就立即汇报道:“徐有功!我算出来了精准的……位置!就是这里!”
元理摇摇晃晃走到梁下,“虽然我用天干地支算的,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阿,你先听我说,我在这个方位设下一个点,这个位置也设下,然后,用老鼠!有老鼠就全对了!”
他指着大梁上的老鼠道,“我查了,这上面有节机关可以收线,前面是绷紧的细弦,连接琴弦……只要有老鼠咬断上侧绳索后,绳子不解,外面的人再推门就能大力的把绳子晃断!导致绳子立刻收回,这时候,无论上面挂着什么,比如刀!就可以直插心口而来,也只有这样的方法,才有这样的力度和贯穿!但……我就是不明白他是怎么愿意把那东西缠在自己身上,还坐在琴上的……然后我观察琴弦呢,就睡着了……”
随着元理再次的沉入说法,徐有功皱眉想起方才的一闪而过,机关术法他不知道,可林如海飞身上梁,看了一眼道,“果真如此。大人,还要再来一次么?我可以复原机关。”
“不必了。”徐有功方才已经看到那东西,虽然一闪而过,但是这并不是本案的重点,重点是谁设下!
他思考的时候,元理嘀咕着天干地支究竟是不够具体,太过虚无缥缈,“是我不行,我……算不出原理,是我不行……”又要转圈,被徐有功过去拉住,“你行的。”
人皮案的开始,徐有功对他的天干地支是有所疑惑,可一路走来那么多次,他反复用天干地支演算出同一个结果,哪怕眼下没有别的算数辅佐,可是徐有功信他,并且,徐有功看向霄归骅,“按照元理的意思,加上你的拍花粉,这一切就可以成立了,密室可以让他自己‘打造’。只要出事前,那个人在房间里,等他药效起,吩咐让他把机关做好,门打开,再让他合上走回去,就可以完成一切。”
林如海从大梁上下来,“那就是说,只要查找到底是谁来过这里?刚才的管家我都抓了,在柴房。”林如海说的还有些担心,“我先去看看,别一会儿再死了……”
徐有功直接跟着走,元理听到拍花粉一拍脑袋,明白了:“那我知道,若是在弦上放置迷烟!那么,人肯定就在这里让干嘛干嘛!密室说法就不攻自破!”
徐有功已经走出去了,霄归骅走了几步还是虚,差点摔倒被元理扶助,却扶的地方不太对。
软的。
“三哥你胸好软……”没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下,接着脸上浮现一个大巴掌印。
一大嘴巴子,元理还没反应过来,霄归骅已经走了。
元理原地愣了许久才意识到,“三哥……三妹……妮……阿!三姐?”
没喊完,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霄归骅回头,毒虫拿在手上,不说话,但是眼神寒冷,元理冷静下来——
“三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到。”更什么都没碰!
霄归骅这才转身。
夜幕低垂。
柴房的光芒浅浅。
徐有功坐在房中林如海临时设好的主审位上,昏黄的烛光映照他严肃面容,使他的眼神更加锐利。
他手下则是……两卷白皮书。
管家跪在徐有功面前,脸色苍白,汗水从额头滑落。
他的眼神闪烁,表情慌乱,徐有功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大唐律法,主动交代和被审,你知道区别什么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管家摇头后,冷硬权威道,“不知道,本官告诉你!
“主动坦白并如实供述全部罪行的,这被称为完全自首。罪犯可原其罪,免除刑事处罚。但若自首不实不尽,为不完全自首,就无法全免罪,以不实不尽之罪,罪之!”
林如海帮腔:“听明白了吗?我们大人是给你机会主动坦白!”
管家仍低头不语。
徐有功继续道:“很好,你没有机会了,那本官来说,你身为管家,却联合琴社的人涉嫌谋杀朝廷命官,当朝皇子,你以为,你除了自首,还能如何逃脱律法制裁?!”
没有惊堂木,徐有功手一拍,管家就跪下喊冤,“大人明鉴,小的怎敢……”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给他用书!”徐有功手一推,他不上刑,但是愿意用书,不想管家直指痛处,“用,用什么?你……您不是徐无杖吗!你,你不是不动刑吗!”
管家颤抖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而且,我……我没有……”他的话语显得无力。
徐有功翻开白皮书,“你自己都说了,这里只有你们四人,况且,我没说用刑,这是……”白皮书缓缓绽开的时候,徐有功目光深沉——
“这是大唐的律法。”
是律法未待填补的空白。
管家不知他说什么,脸色却愈发苍白,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更加害怕,林如海拿起白皮走过来,莫名的害怕让他突然道:“我……我说……”
接着直接说明,是琴行的那位女娘子找他疏通关系,在案发前一日,说要藏在皇子的房中,给皇子一个惊喜。
“可是!可是她走的时候,二皇子还活着阿!老奴我是亲眼看见大人关的门阿!而且,第二天她也不见了!”管家声泪俱下。
徐有功静静地听着管家的交代,尽管早有定论,可听完管家的全部供述,仍是心口闷疼了一下。
“让他签字画押。白皮收起。”
审讯,简单结束。
徐有功站起来,背手而立。
很明显,这次的案件……确实又是背后的人做的。
可是,徐有功双拳紧握,目光深邃,在茫茫夜色中却看不清楚背后与他下棋的人了。
可无论怎么说,这场罪恶,他必要亲手终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过程多么曲折,他都不会放弃……只要——
他不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他头痛欲裂了。
府衙案件签字画押后,等同于告破一半,当地官府接到调令来辅佐,不想竟是结案。
这就结?不问问那女子?
府衙给出结果,问啊,找啊,可那不就是结案的结果吗?
徐有功一听这话,没走。
他打算画一下“女子”的面容,开始是琴行的——
“就这样的脸,你说给二皇子惊喜?”
管家瞪大眼,表示不是这张脸,“那位娘子好貌美的!绝不是这样……”
“那她什么模样?”徐有功询问后,便寻着管家说的画下一张脸,而越是画,越是熟悉……当然,他也猜到了一二。
最后他甚至没有给出自己的画,翻了几页,回到最初的人皮案中的画女子,递过去——
“是她吗?”
管家睁大眼道:“对!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