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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坊。
赌场也。
往年倒是有各种禁令,可近来天后上任,后宫争风吃醋事减少,好赌却多。
至少徐有功经过的城中,柜坊不下百户,甚至,有些地方甚至亮出明牌。
眼下,便是如此了。
但徐有功想的是更长远——
若这两家人,被诬陷或真生前欠有赌债……
念头划过,徐有功便笃定,此案果真也非面上那么简单,至少寻常人家不会做出女儿怀孕,还要勒死再结阴婚的事儿,若是赌徒人家,就“合理”得多。
徐有功回客栈时,元理已经醒了,正蹲在桌子边继续算数,他要画出来其中原理,究竟是怎么设计精妙,才能如此发力……
徐有功倒是少见他如此勤奋,只是很快想到,自己一直没休息,打算回来稍微休息再继续办案,元理这等于是也没怎么睡?
于是,催促他休息。
哪想元理犯了轴,道:“不!我一定要做出来,这样……我就可以有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你和三哥的武器!”
徐有功先是眼前一亮,又很快暗灭,随后拎着他上床休息,“先睡觉,破案后,拿给你慢慢研究。”
同景下——
遥远山林内,此刻铜炉内则是缕缕青烟,打开可见一个个胎盘摆放整齐。
毒蝎站在一旁,眼看一群人忙忙碌碌,旁侧的食盒中,则摆放着整齐的切片。
他爱这口,不过近期可能吃不下多少了,原因么……
当然是徐有功来了。
倒不是没空去抓食材,主要是……没胃口。
不过没关系,等到这边的案件结束,就可以用嵩县的势力把他直接杀掉。
届时……届时归骅会怎样?
毒蝎吞咽了口水,不确定,但兴奋。
而所料不差,徐有功也该要犯病了,迟迟没倒下,莫非是……
毒蝎想起什么,猛然坐起……
同月之下,夜色中。
霄归骅在路上策马,疾驰。
她本不该这时回蒲州,可她必须回来一趟,并且是悄无声息的回来。
她需要一味药,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徐有功的身边,渐渐掌握药理毒学后,分辨出来徐有功当年中的是什么毒,逐步的在解,可有一味药,只有皇宫中有,而外面……只有她师父有。
霄归骅是打算悄摸回来,偷药。
可人还没进门,就被师父泥鳅发现了。准确说,泥鳅,本名倪秋,是“偶然”让徐有功父亲“救”回来的,可那纯属因为——
他愿意被救!
以泥鳅在组织内的能力,不可能倒在路边。
但偏偏没人怀疑。
连带后续被救的霄冬至,也都是演的,全部演给那对徐家父子看得,他们是出了名的好心人,负责任。
直接投奔远不如他亲手救下来的使命感。
人性这东西,在好人眼里是人之初性本善,可在坏人眼中……就是可以利用拿捏的软处。
霄归骅自认是不好不坏的人,冷眼站在一旁观看一切发生,哪怕脖子上架着刀剑,也面不改色。
“师父。您都知道了。”
脖颈的剑伤,倒影出泥鳅冷脸,霄归骅面无表情,诚恳道:“案件瞬息万变,我回来拿药,是为了任务。”
她是泥鳅教的,尽管一味藏拙,可泥鳅知道她颇有天分。
而与其被发现,不如主动坦白。
有的人不怕好,也不怕坏,最怕的是不忠,这也是霄归骅利用了泥鳅的性格。
泥鳅果真收剑,他是剑术高手,软剑藏腰间,徐家人至今没人知道他的武功和他真实的身份。
霄归骅站起来,继续冷脸,至于那一派乖巧的模样是只给徐有功看的。
“师父怎么这么晚还在。是毒师兄,传递了什么消息么?”
霄归骅直来直去,泥鳅反而不怀疑,只是上下打量她道:“丫头,为师再重申一次,只要能顺利拿下徐家,帮主子争取到朝中势力,那么,不仅毒蝎走上正道……你也是。如今的大唐你也看见了,女子都能走到那个位置去,女官更是数不胜数,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别以为自己是医者就没有出路,那位公子说了,只要他日,他能站在朝堂,你我高官厚禄,位高权重,不在话下。”
高官厚禄,位高权重么?
霄归骅内心并不认同这些,只表面上顺从说是,随后拿药要走。
泥鳅喊住她道:“徐有功,活不了多久,他的毒,除非用百毒之血替换下他一身的血,可这世上唯一有此血的……是谁,你清楚。”
霄归骅只顺从点头,随后拿药离开。
与毒蝎不同,泥鳅不担心霄归骅会和徐有功如何。
因为,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徐有功被他长年累月下毒,早是个短命鬼,并且,霄归骅也知道这事~
而唯一让徐有功能活下来的方式是——
霄归骅的命。
所以,结论就是……无解。
老倪秋混了大半辈子,从不信,也没见过这世界上有谁会为了谁丢了自己的命,不说旁人,当初毒蝎差点死了,他第一时间也是舍弃毒蝎,好在后续毒蝎有自己的造化,活了下来……
同一时间,徐有功失眠。
他知道自己该休息了,休息才能保证充足的精力去解决案件,可是睡不着。
东婆案和别的不同,他查一天,问一天,那傲人的天赋居然没给他任何正面反馈。
他似乎一无所获。
唯一的破绽——
只有赌场。
溯本求源,溯本求源。
若是他做了凶犯做下一切,再次模拟着,自己作为幕后操纵者的画面,从杀人,到夺取胎盘,胎儿……最终的目的,在哪里?
吃绝户?钱财?地铺?他想到这,又想到……白皮案。
白皮案也是这样的套路,他们又会是一个人吗?
天还未明时,徐有功终于濒临睡点,他睡着了。
醒来,已又暗夜。
元理早就醒了,吃了白日没啃完的鸡,看他醒了,抱紧一堆荷叶中的鸡肉,少有的过来分给徐有功。
徐有功感觉意外,还是吃了,然后简单洗漱,继续出门。
元理跟上去,“哎,这么晚,你要去哪儿?天又马上黑了!”
这是说宵禁了,可赌场从来都是没日没夜的。
徐有功说打算去赌场探查,接着换上夜行服。
元理就不用去了,累赘,而且,他还要继续研究那双利刃的武器。
徐有功自己出门,却怎么也没想到——
昨日还在的赌场,今日竟救人去楼空。
像知道他会来一样,有一位留守大门的老婆婆看向他,在扫地,徐有功同她说话,她也只是一声不吭,问了旁人才知道,她是耳背。
等扫完地,隔着街,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笑了一笑,转身,朝着黑漆漆看不到尽头的长巷蹒跚走去。
徐有功开始没有追。
穷巷莫追,必遭反噬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只是,那老婆婆走到尽头,像也知道他不会追来,回首忽然又露出诡异一笑,这次徐有功耐不住了——
追!
若因此而亡,那他也算条汉子!
可不等他追到最前方,便被一道人影给拦了下来,那人同样一身夜行衣,速度和武功都在他之上。
徐有功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人直接打晕……
倒下去之前,他听到那人松了口气说:“是不是虎,还真追啊?”
来人抱着他回看前方的黑巷,接着就把他往大街上拖……
是谁……谁在说话?
徐有功确认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声音,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好像是来救他的,脖颈上的力度打得很巧妙,徐有功彻底晕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已又清晨。
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徐有功头疼的要撕裂一般,揉着,眼看从远处走来了一群官兵。
官兵们那日都见过徐有功了。
有的没见过的,在见过的人引领下也是明白,他原来就是徐有功,当即款待有佳,“徐大人!”
“徐大人,快起!”
“去去去,都散了散了!”
一堆人,该轰走人的轰走人,该扶人的扶起人。
热情的寒嘘问暖,令徐有功略有些诧异,一觉醒来,汝阳官府……变天了?还是……突换县令了?
脖颈后侧还疼,疼痛拉扯也让徐有功想到被打晕前的那一句话。
“是不是虎,还真追啊……”
那个人,又是谁?
留下了三名巡街的捕头,在徐有功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时,将他架起来,带到隔壁的酒楼包间。
徐有功坐下,饭菜上桌他味蕾大动才回过神,那个人的打人手法……也太熟练。
只不过,徐有功从不跟人吃饭,家里两只可以,这里酒水,徐有功起身拒绝,哪怕肚子里发出雷鸣一样的饥肠辘辘声。
众人也看出徐有功是真饿,可既然他要走…几个人对视一眼,没拦着,但询问——
“敢问,徐大人查案至此么?”
“徐大人,那日在衙门口听审,可听出什么?”
“徐大人,东婆案件可有什么进展?”
徐有功此刻心情不算上佳,一堆的事儿,谜团解不开,听到案件,也只是眉头紧锁道,“你们不问县令,县尉,却来问我,是什么道理。”
不想众人对视一眼后,竟起身对徐有功跪拜礼,“求大人微服私访,为我汝阳解决难题!”
“大人,贱内也怀有身孕,偏小的身负要职,不可离开,还请大人早日平案!”
“大人,吾远房的妹妹也惨遭厄运……求您青天大老爷,给她平冤!”
眼见跪了一地捕快,徐有功也意外,这汝阳县令竟已不作为到这种地步?不好直接问,徐有功有些犹豫的攥拳又松开。
平民百姓这般求他,他必然立刻答应,可此刻——
脑海里划过官府与赌场勾结;
长巷老婆子的诡笑。
防人之心不可无,难不保这群人沆瀣一气来坑他套他话,再害他。
“这事,自有官府查验。感谢诸位馈赠和信任。徐某告退!”
查案,徐有功是肯定要查,但不一定要说出来。
三人愣住,却等人走了,起来对视一眼,脸色缓缓沉沉,随后饭也不吃,走出去,急匆匆离开了。徐有功藏身于酒楼后的柱边,眼看三人如此,脸色黑沉。
这般看来,他们并非有意求他,肯定是有背后授意…
等三人走远,徐有功从柱子后走出,脚步挪转,老规矩,深入探访调查。
民众口中所言远比官府记录更为详细。
今日走访市井中,徐有功终于查到许多东婆线索,疑点,漏点——
“你问东婆啊?哎哟,年轻人,你问这个可就找对人了……我三叔的二舅母他大侄子就在衙门里当差,我可是听的真真的……”
说起小道消息,来人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