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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渚并没有多想,他点头:“是先生帮的我,先生需要什么,尽管拿便是。”
“你本就是善念,我收了你的善念你便不复存在,即使如此,你还愿意吗?”
风过,无名额前青丝扬起,露出眉宇间的一点鲜红朱砂痣。
夫诸单纯一笑:“若不是先生,我可能会一直活在煎熬这种,然后最后消失吧,所以,即使这样我也不后悔,只要能帮到先生,便是我的荣幸。”
无名的琥珀色眸子里的一抹笑意流转而过,最终消失在眼底的温润之中。
收集善念需要对方同意才可以进行,无名等了几个月,为的就是夫渚的这句话。
当然,为了自己,也为了夫诸。
他本就是残余执念,即使无名不收,最终还是会消失在岁月之中。
无名平静看着面前的夫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收。”
但,只这一字而出,无名手中的黑色纹金香囊便瞬间被金色光晕萦绕。
香囊周身的金色光晕最终一点点飘至夫渚体内。
而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无名面前的夫渚正在随着金色光晕一点点消失。
夫诸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身体,叹口气,便是释然一笑。
思考片刻,转过身,看向槐杨树下的晕倒的苏小茜。
此时槐杨花没有大开,只是姑娘一般羞羞涩涩地探出头来,正是含苞待放,幽幽清香。
倒在槐树旁的苏小茜脸色有些发白,因为原本的心脏被取出,所以当前的面色像极了一个死人。
六年时间,他夫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和苏小茜一同活在世间。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孩一点点改变,但他无能为力。
善与恶,造就苏小茜怎么也治不好的心脏病。
苏小茜疼的时候,他夫渚也会痛。
这漫长却难以忘却的六年……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夫渚冲苏小茜笑了笑,紧接着,朝苏小茜开口道:
“这世上有无数只预测洪水的夫渚,但却只有一个苏小茜,即使你永远也回不来,我还是不后悔。”
这句话说完时,夫渚的身体已经消融的差不多了,几乎只剩下半个脑袋。
最后,他依着仅存的一点意识,再度开口:“但即使这样,小茜……”
淡金色光晕吞噬着夫渚最后的理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随着风如海浪一般缓缓起伏着。
夫渚眼中有着期许的笑容,就在他消失的一刹那,无名听到夫渚最后的声音飘荡在四周:
“小茜,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金色光点最终尽数收拢到香囊之中,而原本半鼓的香囊此刻又稍微鼓起一些。
无名抖了抖手中的香囊,没有继续说什么,顺手将手中香囊收起。
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漂浮的鹿类心脏,此刻的心脏已经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灵力波动,原本存在于心脏的本就是善念。
如今善念消散,这心脏,便再不会让苏小茜疼痛难忍了。
无名伸出手朝面前心脏一挥,此刻鹿类心脏迅速化为人类心脏,然后朝苏小茜的胸口而去。
而紧接着,那洁白无瑕的四角鹿骨,也缓缓沉入地底,最终重新覆盖上封印。
一切恢复如初,只余下晕倒在槐杨树下的苏小茜。
一个小时后,下午三点,阳光正好,温柔地透过树梢斑驳一地。
槐杨树下的苏小茜面色逐渐恢复,最终睁开了眼。
苏小茜看了看无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有些不知所措。
眼睛将四周都扫视一遍后,苏小茜还是有些发懵,她盯着槐杨树看了半晌后,忽地起身,一把扯住无名的袖子:
“夫渚,夫渚!洪水!我又做梦了?是假的吗?这世上怎么可能又夫渚,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无名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也不着急解释,而是将视线落向远方,然后慢悠悠开口:
“你用的是夫渚的心脏,我刚刚把夫渚的记忆唤醒,所以你所看得到,都是夫渚的记忆。”
笑了笑,无名从身旁折下一朵小野花来,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手中的野花。
“无论你信或者不信,你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那只四角白鹿把心脏给了你,而且不出所料,你之前的记忆,都恢复了吧?”
苏小茜手有些颤抖,她的记忆的确恢复了,虽然杂乱无章,但她记起来了,但不该记起来了啊!
她的爷爷死了,在污水里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她的爷爷死了……平安救了她,平安为了救她痴傻了大半辈子,他明明是极其聪明的孩子啊……
苏小茜捂着头,她用力压自己的脑袋,她想把这些记忆都挤出去,她不能相信,不能相信!
痛苦至深,脸色煞白,但她只能抱着头呜咽着,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突然像是又想到什么,苏小茜慌张地去抓无名的衣袖:
“你能救他吗?你能救夫渚吗?你是神仙啊!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对吗?”
苏小茜颤抖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埋在土底的夫渚。
“把我的心脏掏出来,掏出来给他啊!给他啊……呜呜呜,求求你了,他不该死,他不该死啊!”
苏小茜扯着无名的袖子,她疯了一般,语无伦次,声音抽噎。
她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的心脏剜出来,她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她究竟做了什么,这丢失记忆的六年,她像一个傻子一样,她沾沾自喜,目中无人,她不配啊!她不配啊!
无名面不改色,他转过身看向身旁近乎癫狂的苏小茜,这大起大落的一切,她明显有些承受不了。
“苏小茜,我不是神仙,而且,我也救不了任何人。”
无名语气温温柔柔,却是没有多少感情,他看着苏小茜,看着痛苦至此的她。
其实,到底算是报应。
之前穷苦非常,她尚能保持善良;后来锦衣玉食,却是罄竹难书。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的,之前的心脏病是,现在的内心煎熬同样也是。
苏小茜绝望地捂着自己的头,她身体颤抖,好半天才再次看向无名:
“平安,对了平安,能救救他吗?”苏小茜抬头看着无名,此刻她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而眼睛里密密麻麻爬满了红血丝。
“你之前骂他恶心,骂他是疯狗。”
无名蹙眉,他毫不留情地将苏小茜的伤疤赤裸裸地揭露在外。
苏小茜手指颤抖,她张皇失措:“我错了我错了!把我千刀万剐都好,平安是因为我啊,他因为我才傻的……”
无名点头,语气淡然:“放心,我会治好他的。”
“至于你,你既然受夫渚的恩惠活着,那就好好活着,听话,你再闹,再求我,因果已定,改变不了。”
听到这里苏小茜愣了,她坐在地上,垂眸看着脚底的沙石泥土。
脑海里的记忆此刻已经清晰非常,历历在目。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看向身后的巨大槐杨树,这是她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她常常会给槐杨树说自己的心里话。
“先生……”苏小茜问:“我现在这么坏,以后还能去天上吗?还能见到……见到爷爷和爸爸妈妈他们吗?”
语罢,眼眶里的泪珠滑落而下,最终消失在有些干裂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