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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找到金国生中了阴毒的原因,就必须让他开口说话,讲出这块魑玉的来路,现在金国生虽说回过了神儿,但舌头还打着卷,叽里咕噜说不清楚。
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天擦了黑,银针已经彻底变成了黑针,金国生才又牟足了劲头,说了一句:“这,这是什么地方呀?”。
“你家”,朱天眼应了一句。
“我家?”,金国生一脸的困惑,似乎根本不相信。
两个人有意无意地又攀谈了几句,朱天眼有意地在引着金国生说出自己这几天的经历。
但这个金国生似乎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毫不知情,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朱天眼小心翼翼地跟他聊家常,有意无意间就提到了这块魑玉。
出乎我们的意料,也让我们大喜过望的是,金国生对这块玉的记忆倒是很清晰,很快就说了它的来龙去脉。
就像哪位桂祥老爷子说的,这块翡翠就是金国生的父亲金铜传下来的。
金国生听他父亲念叨过,说是当年从一个叫黑龙的人手里收来的,这个黑龙也是琉璃厂一带有名的混混,平时就倒腾假古董,还经常参与偷坟盗墓,也不知道从那搜罗来的这块挂坠。
金铜很少提起这件事,也很少说起这块玉石,收来后就一直藏在家里,金老爷子似乎很避讳谈起它。
后来,金铜彻底从通古斋退休了,这块玉就一直留在家里,但那会家里出了好多不吉利的怪事,有人说是这块玉做的怪,金老爷子就把它给埋在一个很久没人住的老院子里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家里也只有金国生和他妈知道。
那个院子在文革的时候曾经红卫兵给占领,变成了革委会的司令部,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院子还给了金家,但一直没住人。
再后来,金老爷子就去世了,金国生的母亲不顾家里的反对,把这座院子给卖了出去,说是金铜临死前留了话,那套院子绝对不能住人。
在这之后,那块玉也就再没人提起了。
前些日子,这座院子整修,才又挖出了这块挂坠。
金国生听到了消息,连哄带骗,花了不少钱,才弄来了这件吊坠,本来想去古玩城卖掉,借机翻身。
可寻了好几家,竟然没人敢收,即便有人收,给出的价格也远远达不到金国生的预期。
所以,他才作为人情礼物,送给了鹿苒的丈夫,正好他有个工程项目有求于他。
金国生断断续续地讲了一番,确实是说出了一些线索。
我寻思了一会儿,问道:“黑龙,这和桂祥老爷子说的倒是相符,可这个黑龙又是个什么来路呀?”,我看了看白小青和朱天眼。
俩个人摇了摇头,是呀,这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眼看着这线索又要断了,要想继续查下去,还得找到这个叫黑龙的人才行。
我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先把金国生安顿好,然后我和白小青去派出所打听一下有没有黑龙的消息。
我们送走了朱天眼,白小青拨了一通电话,是打给她在警校时的同学的,毕业后正好分在这一代的属地管片派出所工作,恰好还就是负责社区治安和群众工作的。
这位同学姓林,全名叫林浩,今天正好在所里,我们三个人很快就碰了面。
这位林警官长得白白净净,瘦高的个子,带着一副眼镜,一脸的斯文模样。
林浩见了白小青就乐开了花,嬉皮笑脸地开玩笑道:“这是那股风把白大刑警吹来了,还能想起我这小片警来”。
白小青脸一绷,“少跟我耍贫嘴,我求你点事”。
林浩两眼一瞪,笑道:“哎呦,您还有求上我的时候,今儿这太阳打那边出来的呀”。
“别贫了,真有正事”,白小青一脸严肃地说道。
林浩看这架势也不在逗贫了,“到底什么事呀?”。
白小青把我想找黑龙的事跟林浩详细说了一番,由于这事没有立案,所以没有正式的手续和公文,只能在私下办。
林浩想了想,说道:“这事倒是不违反什么原则,也不算难,只是时间太久了,这个地区一直在拆迁,这当年的户籍档案不知道还有没有,现在户籍系统里的信息都是十年前才录入的,不能确定当年录入信息的时候还有没有这个人的户口,如果死亡或是迁了户口,恐怕就查不到了,您们能确定这个黑龙就是咱们这的人吗?”。
我俩摇了摇头,我们对这个人完全不了解,所以也只能试试看了。
大约过了一多小时的功夫,林浩兴冲冲地从派出所里跑了出来。
我和白小青看他兴奋的模样,本还以为查出了什么,没想到林浩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没,没查到,没这么个人”。
白小青气得一把推在他身上,抱怨道:“没查到你高兴个什么劲呀”。
林浩摆着手,“你先听我说完呀,那个叫黑龙的人是没查到,不过我想起了一件事,你们说这个黑龙以前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在这一带很有名是吧”。
我俩点了点头,不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我们派出所的老所长,他家以前有个亲戚,就是这一带的小混混,也是倒腾假古董的,还参与过盗墓,老所长的父亲当时就是咱们派出所的政委,没少干大义灭亲的事,老所长后来要当警察,还差点因为这个亲戚没通过政审,这事我们派出所的人都知道点”。
“你是说,你们老所长家的亲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林浩摇了摇头,“这我也说不好,不过有一点倒是吻合,我所长也姓黑”。
这倒确实是条线索,现在的情况是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希望,所以我们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位黑所长。
只不过这位黑所长三四年前就已经退休了,他家虽然也住在附近,但具体的住址没人知道,而且直接上门也不礼貌。
林浩便帮我们在所里打听了一番,得知这位所长很喜欢书法,退休后每天都会在社区活动中心教授老年书法,我们可以去那找他。
今天的时候不早了,活动中心早就关了门,所以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再去找人。
第二天一早,我和白小青就赶到了街道的社区活动中心,正好赶上老年书法班在活动,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退休的黑所长。
我们两人说明了身份,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当问到黑龙的时候,老所长惊讶得目瞪口呆,这已经是将近二三十年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提起。
黑所长把两道白眉毛拧成了一个团,面色铁青,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言之隐,气氛一时很尴尬,我和白小青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三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子,老所长才缓缓地说道:“黑龙是外号,他本名叫黑德存,是我最小的弟弟”。
我一听这话,喜出望外,没想到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赶紧问道:“那,您弟弟还健在吗?”。
老所长紧闭着嘴唇,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抬头说道:“哎,咱们当警察的,本来不该封建迷信的,这件事在我心里也已经堵了很多年了,你们要是不提,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提啦”。
我听着这话茬有点不对劲,神经一下子也绷了起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方便说说吗?”。
“唉”,老所长长叹一声,说道:“我这个小弟不争气,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家里没少跟他着急,我父亲那会差点打断他的腿,就怕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他怎么了?”。
“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算起来都小二十多年了”。
“到现在就一直没找到过?”。
黑老所长又沉默了,他的两只眼睛闪着一丝惊惶的神色,嘴唇也微微地抽动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是肚子里有话,却不好开口。
我看了出来,便劝慰了他几句。
老所长琢磨了半天,才又开口说道:“其实,我后来好像是找到他了”。
“啊,找到了?您这是什么意思?”,老所长的话说得我和白小青都有些听不明白。
“这事说起来实在是怪的很,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老所长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我记得那是一九九一年,我小弟失踪已经半年多了,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那年我调到了刑侦队,那年北京城出了一档子凶案,在德胜门那一代,一个叫槐树胡同的地方,一家四口,一夜之间全都被杀了,这是个大案子,全市布网搜查凶犯,我记得有天夜里我蹲点,半夜三点多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看见街口有个人,特别像我小弟,我当时吓了一跳,就要去找他,那会儿和现在不一样,晚上一过九十点街上就没人了,这人半夜三点多还出来闲逛,肯定也有问题呀,可我一朝他走,他就跑,我怎么追也追不上他,就好像我们俩之间永远隔着什么似的,真是奇了怪了”。
“那您怎么确定那就是您小弟?”。
“我,我看见了他的一个侧脸,可那侧脸,太吓人了”。
“吓人?”。
“我小弟他,他的眼睛,全是白的”。
“白的?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当时这大半夜的,把我给吓着了,我就没敢再追下去”。
“会不会是天色太黑,您看错了”。
老所长想了想说:“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后来天亮了之后,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劲,我就返回去找,竟然让我找到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道。
“是一个粮本”。
“粮本?”。
老所长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个粮本就是我家的,那上面还有我小弟和我父亲,我母亲的名字”。
“啊?”,我和白小青都忍不住喊了出来,这么说来那个人就是黑龙无疑了,“您后来又见到过他吗?”。
“没有,这之后就再也没找见过”。
老所长一口气讲了当年的事,听起来确实是很蹊跷,我在心里一个劲地琢磨着,黑龙当年神秘失踪,又莫名其妙的出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找不到他,这条线索难道又要断了吗?
“他当年为什么会失踪?公安局找过吗?”。
“哎,找了,我父亲托了他的很多战友,找了很长的时间,可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他失踪以前说过什么?干过什么吗?”。
老所长想了想,“时间太长了,记不得不是太清楚,后来听我父亲说过,说是那会小弟帮人家找什么东西,是个什么古董宝贝”。
宝贝,这两个字一下就引起了我的注意,该不会就是金国生手中的那块翡翠吧,“什么宝贝,您知道吗?”。
“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这东西是一个人托他找的,要说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也说不上来”。
“托事的人是谁?”。
老所长摇了摇头,“这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小弟一直就在这一代的古玩行里混,可能也是这行里的人”。
“后来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老所长想了想,说道:“虽说找的什么宝贝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东西后来好像匀给一个古董店的经理了”。
古董店的经理,这就对上号了,老所长说的应该就是通古斋的金铜,我追问:“这家古玩店,是叫通古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