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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下一次的对手是铁中。”
丁阳一直记得去年萧哥对他说的这句话，他本来不应该记得的——每一次比赛前，萧哥都会来这么一句，基本上他是都忘了的，不仅是他，就是其他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虽然他们还没有同其他的初中生交过手，不过，难道那些天天上学写作业参加补习班的书呆子能比他们踢的好吗？就是十六中那些甚至有偷偷纹身的小混混们，也不值得他们太认真的。
但是这一句他记住了，其实也不是记住了，而是事后被想了起来，他还想起了自己的应答：“哦。”
“铁中和一般的学校不一样，他们是老牌的足球学校！”
萧哥继续道，这一次引起了别人的兴趣：“足球学校？他们代表什么队？”
“不是代表什么队，在过去，省队的还会上他们那儿招人呢！”
“省队？”
“省队！”
“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个，好像有一二十年了。”
……
“萧哥啊，你爸爸只给你起名叫哥，没给你起名叫叔，你不用操心上一辈的事了。”这话不是他说的，但他听了也笑了，心中是无限赞同的，萧哥倒有些羞赧，“你们能不能重视一下对手！”
“萧哥啊，我们很重视了。”
“是啊是啊，我们上一场都有好好踢啊。”
这话一出，一圈人笑的更厉害了，他们上一场比赛灌了对手二十三个球！
真真的灌出了篮球的分数。
“咱们上一次的对手是哪个学校来着？”
“二中，据说也是个足球学校。”
“嗯，真的好强。”
又是一阵哄笑。
萧哥也笑了，不过他笑了一下后立刻又憋住了脸：“别笑别笑，二中是二中，铁中是铁中，咱们能灌二中那么多球，不见得能灌铁中那么多，真说起来，二中好像是比不过铁中的。”
“嗯，那就灌十三个好了。”有人轻描淡写的说。
“是啊，咱们这次悠着点吧，要不也有些太欺负人了。”
“叫我说咱们几个主力就别上了，让那些替补也去练练手。”有人提议道。
“这能练出什么手？”
“总是能上场了嘛。”
“已经有几个主力不上了啊。”
“那要不换十六中的来？”
“不好吧？咱们毕竟是要为十六中争光的！”
“哦哦，还有这么一层因素，那继续来吧！”
众人经过一番讨论，觉得还是不能随便就放替补的替补上去，虽然在他们看来，只要关键位置上有几个他们的人就好了，但万一十六中的不愿意呢？到时候找到他们学校，教练的训斥下来，可没几个人能吃的住，和普通学校的学生不一样，足球学校的学生在适应力上会更强一些，从某些方面，也会更早的认识到社会。
进入一线队就有工资的小伙伴们会让他们认识到；
从各个地方流传出来的关于正式球员的薪水也会让他们认识；
再往前推一些，如果家里条件不是太好，父母给他们拿出那远超于普通学校学费的艰难，更会很直观的告诉他们什么叫现实。
所以哪怕再对下面的比赛不屑，起码从姿态上，他们是会重视的。
就当是踢一场低水平的练习赛好了。
在比赛之前，他们没有去找对手的资料——他们一直也没找过；
在比赛之前，他们没有对比赛进行过任何研究——前面的那些比赛他们也没做过；
在比赛之前，他们也没有说过要用什么战术——前面的依然如此！
然后，他们就和铁中的比赛了。
一开始没有任何问题，铁中好像更强一些，却也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他们能够很轻易的拦下铁中的进攻，然后犀利的撕破铁中的防守。
足球场如同他们的后花园，他们肆意的在里面奔跑着，他们甚至再次想到了换替补来，虽然现在只能换三个了，但如果上半场锁定了胜局，十六中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这么热的天，在这种比赛上浪费时间，真的是划不来的。
他们踢的惬意的甚至有些魂不守舍，直到，他们要去射门——其实可以更早一些去射的，但对手实在是太弱了，让他们有些提不起精神。他当时还微微的有些叹息——这就是时代，别管过去有多么辉煌，跟不上时代的，都是要被淘汰的！
按说，以他的年龄是不该有这样的感叹的，不过是从小听父母说的多了，这个时候就用到了这里。
而且，还恍惚的有了一种直观的感受……
第一次射门没进，没有人在意。
因为那一次射门他们是有些大意了，位置很正，而且速度也不快，虽然要是换成二中，这个球八成就进了，但就是他们也要承认，这个球，不是太有价值；
第二个射门还没进，他们就有些稀罕了。
那一次的位置虽然正了点，但速度够快——那是丁阳踢的！
他非常清楚自己是用了力的，虽然不绝对，可在他们自己的练习赛上，萧哥也不见得能扑出这样的球。
不过，位置也的确正，门将几乎没有怎么跑动，就把球给抱住了。
让他们觉得不太对头的，是第三次射门，这一次，是有角度的了。
他们拿到了一个直接任意球！
当然，就算是他们也没想过靠任意球直接射门，可是他们本来以为，在下面的哄抢中，他们是能进球的。
那一次射门的十六号，他用了头球！
这绝对是一个很有难度的球，虽然头球的力量都不会太大，但在这么近的距离内，速度也是很客观的，重要的是，很隐蔽！
在那么多人一起起跳，哄抢的时候，门将是很难分辨这个球到底是谁顶到了，而一点的差距就有可能造成失误，但万晚，把这个球给打出去了！
打出了横梁！
“好像有些不太对吧。”在把球弄丢后，他们简单的交谈了两句。
“是有些诡异。”
“这个门将今天手狠旺。”
“咱们要加把力了！”
……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依然觉得万晚是手望而不是别的什么，因为真是技术的话是解释不通的——他们的萧哥都没有这样的技术有木有！
就算萧哥在足球学校不是什么牛逼人物，可你一个普通学校的学生更不可能牛逼啊！
当然，他们感觉到了不对头，也踢起了精神，可他们提的还不够！
——万晚发起进攻，把球直接传到了他们在中场的球员，那个球员直接把球带到了前场！
他们真真的是吓出了一身汗，也真真的是认识到了万晚的厉害！
这个传球太厉害了有木有！
那么远的距离，说到前面就到了，而且，停的那么舒服，他们的队员拿到后直接就进攻了有木有！
丁阳当时的心啊，他都有些眩晕了！
每次回想这一场比赛，丁阳都觉得是晕乎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迷迷糊糊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换成他，能不能把球传的这么好？
还是巧合吗？
还是手热吗？
当时还是愿意这么想的吧，毕竟，另外一个答案看起来更不能接受！
——就算传球令他们吃惊，他们还是没办法相信扑球能做的这么好。特别是，铁中那一次的进攻也没有得分。
是的，没有得分。
虽然球传的很好，他们的前锋也很卖力，可很多东西并不是卖力就能解决的。
意识、技巧、体能，他们有着几年的差距，更不要说天份。
这话，他们本来是要送给铁中的，但很快，就轮到他们自己品尝了。
第四次，依然没进，这一次是他们自己踢飞了；
第五次，位置太正，没进；
第六次，速度有些慢，没进；
第七次，没进；
第八次，没进；
第九次、第十次，没进……还是没进……
他们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射门，可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没进！没进！还是没进！
到最后，他们简直觉得那个球门是被诅咒的，是怎么都踢不进去的！
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束上半场的，但他非常清楚当时的感觉——终于结束了，终于能喘一口气。
明明他们一直是占优的，明明他们一直是攻击的一方，但他们就像是打了败仗！
他记得，当时看台上铁中的一直在欢呼，而十六中的，默不作声。
他不怪他们，因为换成是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声加油，是真的喊不出的！
从某方面来说，他甚至感谢他们的沉默。
“那个门将，真的那么厉害吗？”
他们刚进更衣室的时候，是沉默的，所有人都沉默，十六中的教练好像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而他们，则是都提不起精神了。
他们就那么捂着毛巾，闭着眼坐了好一会儿——在他的感觉里那是好一会儿了，但事后证明，其实也就几分钟。
只是那几分钟非常难熬。
他一直在自我怀疑，有一度他甚至还想到了什么玄学的问题上。
是不是他见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是不是他自己在做梦，是不是……直到同伴的声音传来，他一把抓下了毛巾，倒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丁阳……”
“丁阳你怎么了？”
“咱们，要进一个球！”他咬牙切齿的说，“咱们一定要进一个球！”
说到最后，他的两个手紧紧的握着，身体都有些微的颤抖。
一定要进一个球！
一定！
否则……这会成为他的噩梦！
他很可能再也踢不了足球了。
当时也许没有很明确的这样的想法，但他是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进球的。
更衣室有片刻的沉默，往常他要这么说的时候——哪怕是他们和绿城这样的队伍比赛，也会有人跳起来肯定。
足球，踢的就是这份精神，就是这种我就算被你碾压了也要跳起来在你身上咬口肉的精神，他们之所以一路走来，并没有上太多的替补，固然是害怕十六中有想法，也隐隐的是因为那些学校，或者说一部分学校都有这种精神。
知道他们是足球学校的，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很大，他们还是要奋战到底！
他们嘴上不说，也从来没有讨论过，心中，却是非常认可的。
就给这些对手最好的礼遇吧！
“我们全力以赴，哪怕灌你们二十三个球！”
他们崇尚这个！
所以，在他们面对强大的对手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作为青少年的二线队伍，如果他们再没有这种精神，那还有什么希望？
可是现在，没有人接话。
因为他们不是踢不过铁中，只是……踢不过那么一个人！
一个人，封住了他们全队！
这比他们被铁中碾压，更让他们无法接受。
“你们要认了吗？难道就这么认了吗？”他站起来，大声吼着！
“……不！”萧哥第一个接了上来。
“不！”十六号也跟了起来。
“不！不！不！”
他们所有人，都叫了起来，他们咬着牙，眼中，带着有些疯狂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