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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虽然说回去了,虽然在齐振云面前表现的无所畏惧,但其实,时令是怕的。
他当然害怕,对王娜的畏惧,在这些年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子里。
虽然在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他有一种无所谓的感觉——那个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在经历过马进德的关怀以及在齐振云那边缓了一夜后,他早先的那种无所谓也消失殆尽,剩下的,就是畏惧了。
不过很显然,他不可能在齐振云家住一辈子——别说一辈子,哪怕再住几天也会给他添麻烦的,别的不说,他妈妈会不会找过来?找过来了会再做点什么?
他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他必须回去!
不过就是这样,他也是害怕的,特别是在和齐振云分手上楼的时候——那六楼,他上的都不知道多慢!
几乎是每上一个台阶都是难的。
过去他总觉得他们家六楼有些高,虽然也不是跑不上去,可总是会有些嫌弃的……
可这一天,这六楼仿佛没有似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了家门口,而那边呢,没等他敲门,他爸爸就把门打开了!
是他爸爸开门,他心中一松,可又有其他的担心——事实证明,在他爸爸插手他妈妈管他的事情的时候,只能缓解那么片刻,过后就是更严厉的对待。
现在他爸爸开门没什么,他能安全进家了,可进去后呢?
“你妈妈不舒服。”进门之后,他爸爸开口。
“啊?”他有些发愣,不过一天,家中,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正在睡觉。”
他怔怔的,睡觉?睡觉!
这是说他暂时不会碰到他妈妈了吗?他暂时不会挨吵,或者……挨打?
“你吃过饭了吗?”
“啊?”他还有些木木的,不过在反应过来后,他立刻重重的点起头,他爸爸也点点头,他们父子俩在呆站了片刻后,他爸爸拍了拍他的肩,“你以后……机灵点。”
“啊……”
“不要一有事,就乱往外面跑……真要跑,过后也立刻给家里说一声。”
他完全怔住了,这句话每个字他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为什么加在一起,他就不能理解了呢?这是让他跑啊还是不跑啊!或者说是跑可以,但要记得回话?可是,这算什么交代啊!
时记看了他一眼,又拍了拍他的肩:“你休息吧。”
随即,他就转过了身,进了书房——虽然王娜经常说房子小、不好,但他们家还是三室一厅的格局,时令一个房间,夫妻俩一个房间,另外一个房间就做了书房。不过他们家也没有什么文化人,这个书房基本就是当客房用的,而他们家也没什么客人,到最后,却是时记用的更多——每当他们吵架之后,时记就睡在这里。
嗯,因为他们吵架的频率以及时记的工作性质,从某个方面说时记就住在这里,也是说的过去的。
所以时令对他这个举动没什么疑惑的,但是对于他拍他肩膀的这个动作……
虽然不多,但时记还是有把手往他的肩上放过的,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那就仿佛,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时令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当客厅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他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就给齐振云打了电话——他并不知道齐振云就在楼下,但齐振云对他交代过,要打电话报告。在电话里他当然是对齐振云说没有事,可其实,心中还是不肯定的——或者说他肯定一定会有事!
他妈妈现在只是睡觉了,等她睡醒……哪怕身体不舒服,也会收拾他的!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还是有一种过了一关的感觉!
当然,在写作业的时候,他免不了有些提心吊胆,当听到王娜在外面喝水上厕所之类的动静后,更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不过,一直到晚上吃饭,王娜都没有推开他的房门!
不仅没有推开,甚至晚饭还是他和时记在外面的小饭馆吃的!
“……妈妈呢?”在时记叫他出来吃饭的时候,他忍不住问。
“她不舒服,我们一会儿给她带回来一些就好了。”
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跟着时记默默的下了楼,其实他也是不饿的,一来他中午吃的不少——齐振云的手艺不错,虽然在那个炖鸡上不算他自己的本事,两个菜炒的却都是很好的,而且因为心情的缘故,他吃的也不少。第二,他此时也没有什么心思——王娜迟迟不爆发,他总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跟了出来——显然,比起去吃东西,独自在家更不安全。
时记喜欢吃面,他们就去吃了烩面,他没胃口,就在那里慢慢磨蹭,正磨蹭着,时记道:“你怪你妈妈吗?”
“……啊?”很多时候,他这么一问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这一次,是真的迷茫,他不知道时记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自己是怪……还是不怪。
“……你妈妈,她……也不容易。我经常不在家,她一个女人……非常不容易……”
“……嗯。”
“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时记说着,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都是我的错。”
“……爸爸……”
时令欲言又止,时记看着他,见他半晌也不说,就道:“什么?”
时令看着眼前的烩面,咬了下下唇:“我……有没有可能……令妈妈……喜欢我?”
时记一怔,下意识的就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停在了那里。
说什么呢?
如果时令还小,他也许会说王娜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对他爱的太深了,所以苛责一些——他过去,也是说过这样的话的;
可是现在,这样的话,显然是已经不能糊弄住时令了,他这一句问的虽然犹犹豫豫的,却带着一种决心,那种感觉不像是问,更像是一种确认——他在的时候,王娜尚且那样,他不在的时候,王娜又会如何?而天天同她相处的时令,又会怎么想?
其实时记早就怀疑儿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一直不敢确认——如果时令真知道了,怎么办?如果时令要去找自己的妈妈怎么办?
没有办法,那就只有这么糊弄着,很多时候时记都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他把问题抛给了王娜,他让自己的儿子承受这样的痛苦,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能同王娜离婚吗?或者,把时令给丢了?
其实,他早先有想过,让时令跟着自己的母亲成长,但王娜不同意:“别人会说我连一个孩子都容纳不了!”
“……不会有人这么说的。”
“他们会!他们一定会!时记,这个孩子是我弄来的,一定要是我来养!”
王娜的态度非常坚决,他也只有这么默认了。
早先他也想过,王娜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在爱时令,也想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母子会真正的相处好,可现实却是让他所有的期待都落空了……
而此时,时令这么问的时候,他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会吗?
他想到王娜昨天的话,几乎都想对时令摇头了,不过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拍了下时令的肩,时令慢慢的低下了头……其实他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只是这个时候,还是有一种失望的感觉……
“不过她以后,也不会像先前那样对你了。”
时令抬起头,时记吸了口气,笑道:“她会对你好些的。”
对于这话,时令是表示怀疑的——虽然时记过去并没有做过这样的承诺,但像什么你妈妈总是爱你的这样的话并没有少说,在最初的时候,他是相信的,哪怕再疑惑也是会相信的——哪会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呢?电视剧中再坏的坏人,什么坏事都能干的,面的自己的孩子,也是柔软的。
所以,她妈妈真的只是表达方式的问题吧……
直到那天,他听到那样的话,就再也没有幻想了……就算有,也是,期待通过自己的努力,能令王娜爱他一些,至于说天然的妈妈的爱,那是不可能有的。
而现在,时记对他说的这些,他是不能相信的。
他妈妈,怎么会对他好一些呢?
但事实证明,还真是!
在他们回去后,王娜从房间里出来了——整个吃饭过程中,她都没有骂他一句!
只是在最后她吃完饭的时候丢下一句——“以后不要随便乱跑!”
就这么一句,然后,就又回房间了!
没有骂,更没有打!
这是时令完全没有想到的,所以在此时说出来,也是带了满满的震惊,而他的这个震惊,则完全震撼住了齐振云和马进德——马进德额知道内情,想的是,这家伙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过去他妈妈再偏心他,他二姐闹情绪不吃饭的时候,她妈妈过后也会背着他爸爸偷偷哄的,而这个,只是不被打就这么……不只是高兴了,就是震惊!
齐振云不知道内情,则更震撼,他知道时令的日子不好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不好过到这种程度!
“这家伙,真是……不容易啊……”一时间他就想伸手,不过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马进德已经伸了过去,于是他的手在那边僵了一下,绕到了时令的肩膀上,时令还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小伙伴们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人,顿时,他的嘴就咧在了那儿,齐振云跟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去,然后也是一怔。
付梓……?
付梓也来喝这里的豆腐脑?
好吧,既然会碰上别的老师,那碰上付老师也没什么好惊奇的,只是几人现在见到他都有些古怪——要说,付梓打赌是输了,他们应该能看到一场别开生面的跑步场面,可是在万晚那样的退场后,好像,他们也真不好要求他什么……还有万晚!
“班、班长,你知道……万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惊奇了一下,时令也就转过了头——反正也不准备去找付梓问好的!
齐振云摇摇头,马进德道:“他是不是生某种病?”
“什么病?”时令立刻道。
“不清楚,只是……这么觉得。”
时令咬住了下唇,齐振云道:“一会儿我看看张老师什么时候来,再去问问他,昨天没问到,他应该也是在医院的。”
他们在讨论着万晚,付梓此时也在想着他。
本来,付梓不至于这样,虽然万晚中途摔倒了,还进了医院,但作为一个教语文的,又不是本班学生的老师,一般也不会太在意这个事——就算想起来也是扼腕叹息!
什么时候不病,怎么就这时候病了呢!
什么时候不受伤,怎么就这时候受伤了呢!
然后想想也就罢了,下面那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毕竟,不是他的学生,受伤也同他也没什么关系,至于说伤势——小孩子摔个错位什么的养养就好了,反正也不是搞体育的,这点伤完全没什么影响——其实就算是搞体育的,这么点伤也没什么!
嗯,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而且学校不是也说没什么事吗?
但是,就在昨天他听到了一个消息——万晚之所以受伤,完全是让他们班给奶的!
毒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