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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时令呆呆的捧着马进德的衣服,一时反应不过来,马进德皱了下眉:“是不是嫌弃我衣服不好?”
“啊?”
“是就说,我也不是非让你穿我的衣服的,要是你嫌弃我不是天天洗澡也直接说出来。”
时令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圈,但他见马进德的脸色越来越不对,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超出了他大脑的运转速度,先把衣服穿了起来,马进德撇了下嘴:“你倒不怕有跳蚤。”
……
“你在这里等着我,不准走开,也不要和别人说话,别管是谁,听到没有。”
“你……做什么?”时令犹疑的开口,马进德不耐烦道,“让你等着你等着就是了。”
他说完就拐到了过道里——虽然时令知道他们家卖煎饼,甚至时令还到过他们家家门口——有一阵儿街上不让出摊,他们只有躲在这背地里来卖。
是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就住在这种几乎没有下水道,没有独立厕所,见不到阳光的棚户区,但是,他还是不想让时令和他一起过来。
家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但他知道他爸爸是一定在的——早上出早市,晚上出晚市,上午还要买菜,所以他爸爸都会在中午喝点酒,然后睡上一觉。
他蹑手蹑脚的到了自己床边,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箱子,摸出一件毛衣和一件夹克衫,在箱子的最下层他还是摸出了一件外套,拿出来试了一下,还是又塞了回去——实在是,太小了。
在他妈妈还在的时候,他总是能有两件外套,不管是春秋天的夹克的还是冬天大衣的,也许很便宜,大多都是早市市场上的地摊货,可他总是有换洗的,而在他妈妈不在后,他就再没有了。
其实他塞给时令的,也是去年春节的时候,他小姨买给他的,他妈妈买给他的,已经全部都小了。
“混蛋!”
旁边的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包含怒气,而又吐字不清的声音,马进德后背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这是他爸爸,不像其他的中年男子喜欢打呼噜,他爸爸几乎是不打,只是会说梦话,大多的时候都是在骂人。
他把箱子推进去,再蹑手蹑脚的走出来——虽然他爸爸一般都会睡到三点多,也不是不会被吵醒,而如果他醒了,他想再出来,就比较难了。
在家里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一出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完全凉透——刚穿上的毛衣和夹克衫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那时令刚才是怎么回事?这家伙真穿了个自发热的毛衣?”他摇摇头,一拐弯,就看到了站在那边发愣的时令。
他并不喜欢自己的衣服——黑色的,还不是那种正宗的黑,没有任何装饰不说,还带着一种土不拉几的感觉,如果说早先他妈妈是在商城的早市上给他买的衣服的话,那他小姨,就是在乡里的集市上给他买的。
他一直有些奇怪,同样差不多的价格,为什么乡里集市上的还要更土一些,不过现在他突然觉得,好像,不是衣服土……
时令穿着他的衣服并不合身——太大了。
他小姨是特意给他大了两号买的——早先他穿着也非常大,不过后来证明他小姨是对的,不过一年,这件衣服就丝毫不大了,可放在时令身上还是太大了。
又宽又胖,没有任何版型,但时令穿在身上,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熊似的……
可爱?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猛地摇了摇头,脸色更难看了。
时令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想说什么,就被他满脸的抑郁给挡了回去。
马进德看了他片刻,然后闷头就走,时令抓了抓头,跟了上去:“那个,我们上哪儿啊。”
“你有地方去吗?”
“啊?”
“没有就闭嘴。”
时令抿了下嘴,没有再说什么,而最终,马进德把他带到了一处高墙前:“跳过去。”
“啊?”
“看到那个缺口了没有?你可以攀上去,再踩着那棵树就上去了。”
“那边,是咱们学校吧……”
“你上不去?”
时令抓了抓头,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下意识的就想说这不好,但是刚才的那个感觉虽然消退了,却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他吸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按照马进德说的开始翻越,他的动作非常笨拙,上了几次都没上去,最后还是马进德在下面顶了他一下,才让他够到墙头,然后又费了好大力气才坐上去。
而相比于他,马进德简直是太轻松了,他几乎是跳了两下就上来了,时令看了他一眼,马进德也看了他一眼:“跳啊。”
“啊!”这一次比刚才更多了震撼。
“你上来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跳下去呀!”
“不、不是为了看风景吗?”
马进德嘴角一抽:“尼玛的这有什么风景在,这些东西你……”
他说着,就停在了那里。
这面墙他不知道翻过多少次,因为更近一些,过去他早上上学的时候经常翻,甚至有的时候放学,他也会走这条路——直到他开始和齐振云时令他们晨练才停止这种行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停了。过去他从来不觉得从这里看过去有什么不同,但是今天,坐在这里,看着对面的操场、楼层,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就仿佛是在通过另外的视角来看自己。
“好奇怪啊……”时令喃喃道,“觉得学校都不一样了。”
“还不都是那样……你做好准备!”
“什么?”
时令一怔,然后就感到一股大力从后背传来,他啊的一声,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然后碰的一下,就砸到了地上……和一般跳下来的不一样,他是实打实的,摔下来的,上面的马进德呆住了,反应过来连忙跳下:“时令?时令?喂,时令!”
时令慢慢的抬起头,马进德倒吸了口气时令的头上一片铁青,而脸上,更出现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也不知道刚才,挂到了什么东西上面。
“你……你……这是几?”在怔了片刻后,他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时令呆呆的看着他,马进德急了:“我问你这是几啊!”
“……你发烧了吗?”
“你才发烧呢,让你回答你就回答啊!”
时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指头:“……三。”
马进德长长的出了口气,随机,他就有一种怒不可遏的感觉:“你白痴啊笨蛋啊跳个墙都不会啊,这才多高啊你就能这么摔下来,再高一点是不是就摔死了!你能活这么大真是奇迹啊!”
“会,摔死吗?”
“你说呢,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虽然一肚子火,但说了一句之后,马进德还是觉得不一样了,他看了看时令,又看了看那面墙,“我给你说你不要乱想,想摔死也是不容易的,别说这样的高度了,再高个一倍也不见得能摔死,弄不好摔个半身不遂的你就知道厉害了!好了好了,走了!走了啊!”
时令应了一声,跟在了他后面,两人一点点的向教学楼挪去,走到一半马进德回过头:“你还好吧?除了头和脸,还有别的地方摔住了吗?”
“好像……没有。”
“你确认一下,我可不想一天之内见两个人被抬出去。”
这话一出,时令的脸色就变了,马进德惊奇的瞪大了眼——时令的怪异,还真和那个什么万晚有关系?
他们两个早先认识?
时令抿了下嘴:“你知道,万晚是怎么回事吗?”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认识吗?”
时令摇摇头。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
“什么什么啊?你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有什么特殊关系呢。”
“……不认识。”时令喃喃道,“真的是不认识的。”
“那你难受什么啊!”
“难受?”
“你这不是难受吗?”
时令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胸口,他这是,难受吗?
好像是吧,自从万晚被抬下来,他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但,就像马进德说的那样,他难受什么呢?
他和万晚完全没有关系,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在那之前他还一心想打败他,当看到他击到了他的射门后,他还非常沮丧和失望,那为什么,在他被抬下去的时候,他会难受呢,而且,还非常难受……
“喂,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那边的马进德慌张了起来,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他不就是问了一句话吗,而且问的是丝毫没有关联的人啊!
“哭?”时令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也有些疑惑了,他竟然,哭了?
好吧,他是经常哭,可是这一次,好像是不一样的。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马进德受不了道,“你要是难受啊,咱们就去医院……嗯,我是说身体难受,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舒服,那我没办法,草……我这么啰嗦做什么!”
时令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
时令的嘴角咧的更大了,虽然这个笑令他的伤口有些疼,但他还是笑了,一边笑一边道:“马、马进德,你、你真好人……”
马进德脸色阴沉的看着他,时令也看着他:“我、我真没有想到,你、你这么好。”
“……草!”马进德转过头,骂了一句,他好人?竟然被时令说好人了?这、这……这真是TMD!
他不再说什么,闷着头往前面走,时令却仿佛打破了话匣子,跟在后面说了起来:“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万晚,可我就是因为他难受……就是难受……”
“那还真奇怪。”
“嗯。”
“你们是上辈子的恋人吗?”
“什、什么!”
“要不你会难受到穿个毛衣就出来吗?”
时令低下了头,一直到他们开始上楼,他才再次道:“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马进德看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嗯,你让一下。”
时令往旁边退了一步,然后就看到马进德不知从哪里摸了把钥匙出来,然后就到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办公室!
“你、你做什么?”
“我那一天看到的,老师们都是把钥匙放到这上面。”他说着指了指门框上面。
“不是,你开老师的门干什么?”
“那你能打开咱们班的门吗?”
“啊?”
“钥匙没在你这里吧。”
“在班长那里,还有值日生……不是,我是说你开老师的门干什么啊!”时令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特别是看马进德扭两下还没能把门扭开,他毛骨悚然的左右看着,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难道不是这个……开了!”马进德握了下拳,“我就说没看错的,进来啊。”
“不是……”
“你再不进来被人发现了就真完了。”
时令连忙跟着他一起进来,马进德一笑,重新锁上了门,屋里的暖气很足,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这个动作令时令意识到了什么,终于不再反对了,他咬了下牙,想着被人发现的话,那就发现吧,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就算被发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被发现了……最多,也就是,又被他妈妈吵一顿吧!再打几下?
这么想着,他竟有几分快意。
不过当他转过身,看到马进德在那里翻老师的桌子的时候再次惊住了:“你——”
“别紧张。”不用抬头,马进德也知道他此时的表情,“这个是六班班主任的桌子,我也不干别的,就喝他点茶叶,谁让他们班,总找咱们班的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