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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来时不同,这趟下高速后丁烈就近找了家宾馆,甚至连宾馆都算不上,各种设施都挺差的,一晚上房费才二百块,但登记流程却顺利许多。
前台问丁烈和徐白要身份证时,丁烈甚至很坦荡地说:“她没带,就我一张。”
前台看一眼丁烈,那一眼在徐白看来很是怪异,似是认识的人的眼神。
待到女孩眼神收回后问:“0516?”
丁烈说:“就要那间。”
女孩说:“如果开两间,我身份证能借这姑娘登记。昨天刚来人检查过,今天肯定不会再检查。”
丁烈却说:“就要0516这一间。”
说罢,丁烈开始从皮夹里掏现金。
这时徐白把丁烈拉到一边:“为什么不开两间?”
丁烈反问:“一个陌生人要借你身份证,你敢用?”
徐白一时语塞,皱眉:“可我感觉她认识你,0516这间房你以前住过?”
丁烈说:“一会告诉你。”
就这样,丁烈很快就办完了登记手续,带着徐白进了五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一进门,徐白就注意到丁烈的眼神飘忽不定,目光几乎扫尽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在缅怀什么。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徐白说。
丁烈走到一张简陋的椅子那坐下。
他叠起腿说:“我以前的女友就是在这间房里出的事,那天之后她就疯了。”
徐白心里一怔,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一个女孩子,在房间里出事能出什么事。
徐白不需要细问都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她上前一步:“这离河北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你以前的女友不是河北人?”
丁烈说:“是河北人。”
“那……”徐白欲言又止,可言下之意却很明白。
她是想问既然是河北人,怎么会突然在这个小镇出事?
旅行不太可能,一般旅行也不会来这么近的小镇,再说这也没什么旅游区。
丁烈轻抿了一下嘴唇,摘掉眼镜放在一旁说:“她是跟我来的。”
徐白一听,更糊涂了。
丁烈说女友是在这间房里出的事,而他自己也住这儿。
一对情侣在一块能出怎样的事?
瞧见徐白的表情时,丁烈极为勉强地苦笑了一下说:“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爸突发脑梗后有些人想让我子承父业。”
徐白说:“记得。”
丁烈说:“我爸就是因为干这行让我没了母爱,我讨厌他做销卖文物的商人。所以就算再怎么赚钱,我也一点儿都不稀罕,也不屑去赚这种肮脏的钱。”
“所以呢?”徐白无意识地又靠近了他一分。
“为了躲那些人,我就来这个小镇避一阵,她不放心我,偷偷跟来了。”丁烈抬起他的眼。
徐白被这突来的目光给惊到,丁烈的眼神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具体是什么,徐白怎么都辨不清。
有些话题一旦开始,就会像磁铁一样将人的注意力牢牢吸附。
“再后来呢?”徐白又追问道。
丁烈说:“后来我就被找我的人给找到了。当时门外有许多人敲门,还扬言如果我不肯就范就让我变成残废。”
徐白听的心惊肉跳:“就没人报警吗?
“他们既然敢来,就肯定做足了准备。”丁烈讽刺般地对着徐白笑了一下:“就在出事的前两天,宾馆的其他房间突然被全包了。这里是五楼,喊破喉咙一楼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再说你让我怎么报警?我该怎么和警察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我爸是个帮不法分子销文物的惯犯?所以作为儿子的我才被人盯上?”
如果是在以前,徐白应该理解不了这种心情,但现在的她却很能理解,甚至有一点点感同身受。
徐白深吸口气:“那你后来开门了吗?”
丁烈没有很快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刷一下就将窗帘拉开道:“你过来。”
徐白走上前,和丁烈一同站在窗口。
她循着丁烈的目光看去,可外头一片漆黑。
丁烈说:“如果当时我跳下去,不用他们找我麻烦,我自己都能把自己给摔折了。”
“所以你最终还是开门了?”徐白心不由一紧。
丁烈侧过头,短暂沉默。
徐白没吭声。
过了小会儿,丁烈指着悬挂空调外机的那一小处地方说:“我女朋友让我站在那。她说,等她开了门,对方如果没发现我在房间就会离开。”
“那最后是她开的门。”徐白懂了,但有个更可怕的猜想也随即油然而生。
丁烈的腿悄悄迈开,向徐白走了一步。
两人的脚尖开始触碰到一起。
“从小我在父亲的庇佑下长大,没缺过钱,也不懂承担过什么责任。所以后来我蹲在窗外,牢牢扒住外机的铁架子,和个懦夫一样从窗帘的缝隙里亲眼看着女友大声求救。我就这么看着,始终不敢出来,因为他们手里个个都有刀。那次是我人生中最遗憾最可耻的逃避。但从那天起,不管遇见什么事,我再也没想过逃避这两个字。我发誓,要让当时参与和操纵这件事的人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徐白听后一阵剧烈的难受涌上心头。
她不禁惋惜这个女孩的遭遇。
望着外头一片漆黑的夜色,徐白难受地说:“所以你的女友被人欺辱后疯了?”顿下话,徐白垂眸问:“你们后来没有在一起,是因为你嫌弃她了?”
丁烈突然提高了语调:“我不会因为这样嫌弃她!我常常觉得,和她一样坚强勇敢的女人不会因为这样疯,是我让她绝望让她疯的。”
徐白丁烈现在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因为只这一句,丁烈的嗓子瞬间就吼哑了。
丁烈盯着徐白,瞳孔剧烈收缩,眼中似有怒火在不断燃烧。
徐白无意识开始就往后推。
丁烈却抵着她的脚尖,一步步随着她后退的节奏逼近说:“事发后两个月,我多次试图向她父母求亲,可她父母不喜欢我,觉得我是小流氓,垃圾。所以后来她父母把她嫁给了只有一条手臂的理科博士。我亲眼看着她上婚车,亲眼看着疯了后的她傻子一样的笑。如果她从来没有认识我,她的人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徐白,你知道她以前多有天赋吗?她学生时代设计出来的工艺品概念就卖给了某知名品牌,她的前途本该一片光明。是我的逃避和胆怯害了她,是那些冷血恶心贪得无厌的盗墓贼们害了她。我恨我自己,恨那些人。”
丁烈的眼眶渐渐发红,潮湿。
那种从内心深处窜上来的愤怒如数都化为剑气一般对着徐白射来。
徐白退无可退,后背砰就撞到墙上。
丁烈的右手忽就抬起,啪一下拍在徐白脸后的墙上。
他嘶哑地问她:“现在听完这个故事,你还觉得我是个好男人吗?”
徐白看着卸下眼镜的丁烈,突然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丁烈,看着徐白的脸就不由想到徐三多。
当年那件事的幕后指使者。
徐三多以为他不会知道,但后来那些人在房间的谈话却一字一字清晰地落入丁烈的耳朵里。
所以回到河北后,他妥协,他子承父业,他拜师徐三多,他开始拥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刻意把自己变成一个处处留情的男人。他明着开传媒公司,背地里却引导在那些人在公司里洗黑钱。六年时间,丁烈终于让徐三多彻底信任他,将大量的文物交易资金都流于不古传媒的账户。
丁烈不仅悄无声息地控制了这些人的身家财产,还成了唯一能于徐三多抗衡的一股势力。
这些年,忍辱负重的丁烈开始意识到徐三多有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跟他需要的两批文物信息有关。
所以他不仅要剥开这个让徐三多屡屡操心的秘密,还要将他彻底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想起这些事,丁烈瞧徐白的眼神就更为阴森恐怖。
他缓慢地抬起手,轻轻放置在徐白黑色的发丝上。
眼神正好瞄到手表的表盘指针,兜里的电话迟迟未响。
丁烈的心一横,十指顺着徐白的头发向下滑动到她耳垂,轻轻磨蹭了一下。
“丁烈你干什么?”前一秒还在同情丁烈的徐白,忽然感受到了男人隐藏的那份兽欲,她抬手一推,死命地想要推开丁烈。
可丁烈的双手猛就摁住她的肩,往墙上一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