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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那家店是余喜龄开的后,叶听芳憋了一肚子气,只是眼看着晚上无处落脚,只好憋着气,先去找房子。
“什么?不租!”奔波了一天,叶听芳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余建国和房东谈的时候,她就捧着肚子满脸难受地等在旁边,等听到房东说不租时,叶听芳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炸了。
来的时候她们就路过房子那里了,跟她搬走时别无二致,院子里的盆栽还是她留下的那些,因为疏于打理,死了两盆,还有两盆长得格外茂盛。
那屋子分明就没有人住,怎么就不能租给她。
“哎哟,你可别生气,气得肚子里的孩子我可担不住。”叶听芳挺着肚子往前冲,虽然有余建国拉着,房东老板娘还是赶紧往后头退了两步,她可不是叶听芳,活了几十年还没点轻重。
这孕妇啊轻不得重不得,最好远远地别挨边,尤其是这种有争执的时候。
老板娘双手抱臂,冷眼瞅着叶听芳,“这房子呢,我是要收拾出来给我儿子结婚用的,镇上也不止是我这一家往外租房子,你去问问别家吧,我也是没办法。”
叶听芳被老板娘的话气得够呛,租了这么多年的房子,她哪里不知道老板娘家的儿子今年才九岁,离结婚娶媳妇还早着呢,摆明了就是不愿意再租给她。
房东家里的情况,余建国自然也是知道的,他脸上也有些不太好看,叶听芳还想再跟她理论几句,却被沉着脸的余建国半拉半护着走出了房东家。
“什么人呐!”叶听芳愤然,她租了这么多年,可是真当自己家的房子好好爱护着的,以前就空荡荡的小院子,她种花养草伺弄得跟个小花园似的,街坊邻居路过谁不夸一句,就现在房东家窗台上的水仙还是当初从她那里分的盆呢!
要不是想着租生不如租熟,她才懒得来受气,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叶听芳声音不低,房东老板娘自然也听见了,有心想追出去骂两句,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只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心里骂了句不要脸,便甩脸进了屋。
不管怎么说,余建国好歹也是当过主任的人,谁知道他在乡镇府还有没有关系,要是为难她一个小老百姓,这民不与官斗,还是忍着点为好。
镇上的房子大多是街坊们住家的,就算是出租也是口口相传,不像县城,会贴个小广告方便找,这里只能不停找人去问。
余建国怕叶听芳劳累,把她安顿在街边等着,自己跑去找熟人问,问倒是问了几家,可条件稍好一些的,居然没有一个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们,尤其是听说大部分时间只有叶听芳住着后,有些因为他加钱而犹豫的人,也一致反口拒绝。
跑了半天,最后只找到一间比余家祠堂老宅还要破的屋子,环境不好,要价还不低,余建国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租。
环境实在不行,把叶听芳安置在这里,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两人疲惫又落魄地回到余家祠堂的时候,余爷爷老两口正和余喜龄姐妹吃饭,因为爷爷奶奶眼睛渐渐不好,不同于村里别家十五至四十五瓦的电灯泡,余喜龄大手笔地装了一百瓦的,明亮的光线从堂屋透出来,照亮了堂屋前的院坪。
和明亮的光线一起透出堂屋的,还有祖孙四个和美的说笑声。
余建国站在黑暗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敢走进灯光里。
“我们先去老屋那里休息,等我打扫了再来这里借被子。”余建国说得有些艰难,黑暗里叶听芳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余建国来借被子,这一次余爷爷没有拒绝他,而是让余奶奶给他抱了一床被子出来,以前老两口的旧被子,说是旧被子,其实是年前的时候余喜龄置办的新棉被,老两口真正的旧被子早被余喜龄送到弹棉花的那里,弹成了一床垫被。
只是现在新屋余喜龄又重新置办了,才沦为旧的,棉胎被太阳晒得蓬松柔软,被面也是洗干净了才收起来的,考虑到叶听芳的情况,余奶奶把被子缝好了,才让余建国抱走。
余奶奶在屋里缝被子的时候,余爷爷坐在堂屋里抽烟,余建国沉默地陪坐在一旁,两人静默无言,余爷爷都不记得,自己和长子心平气和地这样坐着,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老宅那里你住着可以,不过每个月要给三块钱给你弟妹。”余爷爷吸了口香烟,掀起眼皮看了眼余建国,“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了,老屋等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没了,就平分给你们兄弟,现在情况特殊你们住着,但也不能白占便宜,是这个理吧。”
余建国沉默,开始他没抽烟,怕回去后身上的烟味会熏到叶听芳,这会也摸出一根来夹在手里,只是手微微有些发抖。
“爸,有必要分得这么清吗?”良久,余建国点燃香烟叼在嘴里,才缓缓开口。
余爷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他这个问题,背着手进了里屋,余奶奶在屋里喊人给她穿针。
刚刚替余喜安洗好脚,把小丫头哄进被窝里,余喜龄也听到了余奶奶的声音,她想了想抱起余喜安便下了楼,见到余建国在堂屋里抽烟,余喜龄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他直接进了余奶奶那屋。
老两口真凑在一起穿针,半天没穿上去,余喜龄进屋把余喜龄塞进被子里,也没说话,抿着唇接过针线帮着穿了进去,重新递给余奶奶。
余奶奶愣了愣,接过针线赶紧将最后几针缝住,催着余爷爷赶紧把被子抱给余建国,余奶奶心疼余建国不假,可心里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孙女,眼见着余爷爷出门,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是先去把线盒收好,还是先是逗逗喜安?
“奶奶,明天早上我想吃菜粑粑,还想吃酒槽鸡子。”余喜龄手脚麻利地从余奶奶手里抽过针,拾起放在床沿上的顶针剪刀,把针扎在针线簸箩里的布团上,收好了放在柜顶上。
余奶奶眼睛微润,抬手揉了揉微浊的双眼,“诶,奶明天给你们做。”
余喜龄如往常一样陪着余奶奶闲话家常,就好像余建国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说了会话,在村里疯了半天的余喜安坐在被子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余奶奶便赶着余喜龄姐妹赶紧上楼睡。
等余喜龄姐妹走了,余爷爷才洗完脸栓了大门进屋。
“走了?”余奶奶把电筒塞到枕头下,又倒了杯开水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见余爷爷在镜子前用头巾包自己的光头,坐在床沿边上等着。
余爷爷包好头巾,叹了口气,“走了,还管我借了一百块钱。”
“……你借了?”余奶奶心一颤,还是担心余建国,自从余建国去当兵,从来没跟他们老两口开过口,转业回来去乔家和去清远镇边上买房子那两回,要的也是存在他们这里的津贴,算是他自己的钱。
这两口子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就到了没地方住,也没钱用的地步了?
余奶奶这么问,其实是怕余爷爷没借钱给余建国。
余爷爷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年的夫妻,哪里能不懂老伴的胆心,他叹了口气,上前拍拍老伴的手,“借啦,这是最后一次,他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靠着我们生活,我们还得喜龄养着哪。”
“你说说,他怎么就把日子过到了这份上。”余奶奶心酸,悄悄地抹起泪来,“招娣多好的媳妇,他硬是看不上,偏要要叶听芳那妖妖俏俏的调子,我就说她不是会过日子的人,你看看现在……”
“行啦,别哭了,这都是命。”
老两口在屋里相互安慰,余喜龄躺在床上看着黑峻峻的窗外,心里也在疑惑,余建国和叶听芳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说余建国多年的工资,就叶听芳那么精明的人,会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境地?她怎么不是特别信呢?
上辈子,余建国和叶听芳再婚后,她们生活在县城,叶听芳总嚷嚷着家里穷,但除了她和余喜山,叶暖暖和乔志梁的生活质量一直没有下降,余建国身为一家之主,过得也很滋润,哪怕是最困难,余建国和叶听芳都跟着只吃青菜的时候,叶暖暖都能偷偷开小灶。
难道……
思绪刚起了个头,睡梦中的余喜安就猛地打了个惊,半梦半醒地突然小声抽泣起来,显然是做了恶梦,余喜龄赶紧抱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哪里还顾得上余建国和叶听芳过得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余喜龄姐妹又是和余建国同一趟中巴车回的县城,这一次倒是相安无事,余喜龄姐妹坐在前排,余建国上车直接站到了后面,下车的时候,余建国也是等余喜龄姐妹下了车,自己才跟着下的车。
余喜龄在街道上的小店里停了一下,余建国就越过了她,先一步往前走。
等余喜龄牵着余喜安路过县粮食局门口时,一眼就望见了穿着保安服站在门口和领导说话的余建国,看见余喜龄,余建国脸上十分别扭,匆匆说了两句,便转身进了旁边的门卫室。
余喜龄则有些回不过神来,同样是进了粮食局,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差别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