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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妃的眼泪忽然像是开闸的洪水，哗哗落了下来，声音颤抖地说：“冤孽呀，冤孽……”
那是她心中永远无法疏解的痛和恨，为了庆阳王府的承继，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每日吃斋念佛，极少出寿安堂，也是为了压抑心中的仇恨。
以前没有人能与她说说心里话的时候，她便自己尝着这苦果。
现在顾飞雪变得跟从前不一样，她在这个孙女面前总是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是这孩子现在真的很聪明，这么轻易就猜到了。
“父王这样做，是为了保他自己的爵位吗？是不是有人给他出的主意？”顾飞雪轻轻揉捏着老王妃的几处穴道，免得她因为悲愤过度，诱发什么疾病。
一个十岁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有害人的恶毒心思，必然是有人从中挑拨，给他出主意，若不然他怎么知道如何害死别人肚子里的孩子呢？
“当年我小产，原本也不知道是被人所害，以为是自己命中无子，虽是伤心难过，倒也没有想太多。”老王妃擦了擦泪，颤抖着说道。
既然阿雪已经猜到，她也没有必要强行否认，再说了，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已经藏了这么多年，如果再不找人说一说，宣泄一下，她觉得自己会发疯。
顾飞雪安静地听着，自己梳理其中的脉络。
“那个时候一直陪伴在锦程身边的，是他的奶娘，也是锦程生母的娘家人，他们之间关系情同母子，即使我嫁给了老王爷之后，尽心尽力对锦程好，疼爱他，照顾他，可是他对我始终冷冷淡淡，甚至视我为仇敌，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挑拨我跟老王爷之间的关系。”老王妃想起那些年的不易，脸色越发不好看，苦笑着摇头。
顾飞雪万分心疼，说：“后娘难做，我虽然没有看到祖母都做过什么，但是我相信祖母是善待父王的，可惜父王从小就被教坏了，长歪了，才不能理解祖母的苦心，没能得到祖母的教导，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损失，祖母不要想太多。”
古往今来，后妈这个角色是极为难以扮演的，分寸太难拿捏了。
管的宽了，人家说你不负责任，管得紧了，人家说后妈心狠。
若是夫君站在你这边还好些，若连夫君都是个拎不清的，那你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幸好祖父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也很尊敬祖母，这也正是祖母在王府一直很受人敬重的原因。
“是啊，的确是很难，我无论怎么做，锦程都不喜欢我，处处跟我作对，我也是很难受。不过后来我也就看开了，既然锦程不领我的情，我也不必去费尽心思讨好他，只要他跟老王爷之间关系好，能够堂堂正正做人，将来继承爵位，为顾家开枝散叶，光耀门楣，我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老王妃惊奇地看着顾飞雪，继续说道。
她没想到顾飞雪小小年纪，这些事情居然也能看得如此透彻，难怪她现在如此冷静睿智，做事有分寸，这并不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或者冲动行事。
“祖母的心自然是好的，不过父王既然一开始就被教歪了，无论祖母怎么做都很难把他正过来。对了，父王的那个奶娘呢？”顾飞雪问，好像自从她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这样一号人，也没有听人提起。
“早就过世了，在我小产之后的第二年，奶娘就生了一场大病，不治身亡。”老王妃语气极淡地说?。
“原来如此。”顾飞雪点了点头，“祖母的意思是，是奶娘给父王出了主意吗？”
“不错！”老王妃眼睛里又闪出了泪花，“我刚才说了，我一开始以为我保不住孩子是天意，老王爷一直安抚我，陪伴着我，我的心情原本是渐渐平静下去的。后来有一次我到花园散步，偶然当中听到锦程和奶娘在说话，我才知道原来锦程担心我生下儿子跟他抢爵位，奶娘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在我的保胎药当中偷偷下了堕胎药，结果我的两个孩子不但都没有保住，我还落下了病根，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怀过孕。”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花园，回到自己房间的，只记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无法接受锦程居然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果然是畜牲！”顾飞雪冷笑。
父王一直就是一个薄情寡性，心狠手辣的人，他娶了母妃以后，无论母妃怎样对他好，他都觉得母妃在压制他，约束他，看不起他。
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父王也是动辄打骂，恨不得自己去死。
“我当时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锦程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可是想想老王爷挣下这份家业不容易，锦程又是老王爷唯一的儿子，我又再也不能生育，说出这件事又能怎样，难道还能让老王爷杀了锦程，替我的孩儿报仇，让顾家从此绝后吗？”老王妃声泪俱下，喘的很厉害。
“别说了，祖母，我都明白。”顾飞雪心疼不已，赶紧扶着老王妃躺下，给她揉捏着穴道，帮她顺气。
老王妃颤抖的厉害，仿佛不胜其寒。
顾飞雪忙又拿了床棉被来给她盖上，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陪着她，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
“好了，我没事。”老王妃哑着嗓子说，“说出这些，我心里好受多了。阿雪，你听过也就罢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些事，也不要去责问锦程，知道吗？”
因为那样毫无意义，只会让庆阳王府生乱，让人看笑话而已。
“我知道了，祖母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的，但我既然说了要帮祖母，就一定不会食言。”顾飞雪眼神坚定。
父王做出这种昧心之事，岂能不受到惩罚！
老王妃刚刚情绪起伏的厉害，不太舒服，也累了，没有多说，很快就沉沉睡去。
顾飞雪嘱咐她身边的人好好服侍她，这才从寿安堂出来。
此时沈芷青正在给顾云烟擦洗身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