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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小伤,不敢劳烦司令为我守夜。”南云半开玩笑地婉拒,“你忙了一天,快回去睡吧!”
“又调皮,不许叫我司令。”胡光宗屈起手骨节在她脑袋上爱怜地敲了一下,“秀儿,我真的不想走,回去也还是会惦记你,睡不着的。”
“宗哥!”南云偏头躲开他,认真道,“你答应给我时间的。”
胡光宗殷切的目光黯淡下来,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是我太心急。”
“……”有那么一瞬间,南云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心里有一丝不忍,张了张嘴,又合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光宗给了她一个牵强的笑,说,“那我先走了。”
“嗯,好!”南云眨眨眼。
胡光宗站起来,很自然地拍拍她的头,仿佛这个动作曾经做过千百遍。
南云忍着没躲开,想着反正他要走了,没想到他手停顿了一下,说,“你头发还是湿的,这样会感冒,我帮你吹干再走。”
“不……”南云想说不用了,胡光宗已经去梳妆台拿了吹风机过来。
南云拒绝的话咽回肚里。
胡光宗把温度和风速都调到中档,先在自己手心试了试,确认不烫也不冷,才开始工作。
南云脖子僵硬,脊背挺直,感觉着胡光宗修长的手指在她发间来回拨动,风很温柔,他的动作更温柔。
南云渐渐放松下来。
两个人在吹风机呜呜的声响中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样的夜,不适合交谈,只适合感受。
许久许久,胡光宗才停下动作,关掉吹风机,手指从南云黑绸子样的发丝穿过,轻嗅那淡淡的香气,陶醉地说,“秀儿,真想为你吹一辈子头发。”
南云站起来,甩着头发转过身,与他相对,扎心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淡淡一笑,说,“快去睡吧!”
胡光宗仿佛才从美梦中醒来,叹口气,恋恋不舍地离去。
南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双手插兜,在走廊桔黄色的灯光下不紧不慢地走远,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宗哥!”
胡光宗猛地顿住脚步,回身。
“晚安!”南云说。
胡光宗怔怔一刻,咧开嘴笑了,笑容像乌云后透出的阳光。
“晚安!”他非常绅士地躬身点头,转身,手依然插在兜里,步调轻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南云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一滴泪顺着左边脸颊滑下来,才叹了口气,关门回屋。
她坐在窗前,点了一根烟,望着窗外迷离的夜色,百感交集。
世道艰难,造化弄人,她所能给予他的怜悯,不过是一滴泪。
……
第二天上午,鬼爷来了山庄。
上次的事让他非常不爽,看到胡光宗也没什么好脸色。
胡光宗保持着温雅的笑,听他发牢骚,骂粗话,还叫了玉芙蓉来陪他。
鬼爷这才消了气,和胡光宗一起去地牢看大飞。
万山冯浩是抓大飞的功臣,胡光宗特意叫了他们陪同。
南云也跟着去了。
地牢光线很暗,阴森恐怖,各种沾了血刑具挂满了一面墙壁,看得人心发寒。
大飞昨天已经被审过一次,遍体鳞伤的,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鬼爷却不肯相信胡光宗审问的结果,重新给他用了鞭刑,打得他鬼哭狼嚎。
“说,你把我的货藏哪了?”鬼爷大声喝问。
“我没藏……鬼爷,我真的没藏……我当时只拿了钱,货我没拿……”
“没拿,那我的货呢,长翅膀飞了吗?”鬼爷压根不信。
“我真的不知道。”大飞哭喊,“当时我的人也折了几个,货太多没法带,我就只带着钱走了,后来再去找,货已经不见了。”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们在山上交易的事?”鬼爷问。
“我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大飞说。
“听谁说的?”鬼爷问。
“是我的手下在外面喝酒,听到两个男人说的。”大飞如实相告。
“什么样的男人?”鬼爷问。
“我没见过,我手下说是两个外地人,带着墨镜,看不清长相,就是个子挺高的。”大飞说。
南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想往万山那边看,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极力忍住。
万山面无表情地站在胡光宗旁边,眼都没眨一下。
他和冯浩那天刻意说的普通话,一点东北腔都没带出来,应该不会露馅。
冯浩也没什么表情,坦荡荡挨着万山站着。
“两个男人,外地的……”鬼爷沉吟,问胡光宗,“你的地盘,什么时候来了外地人,难道你不该第一时间掌握吗?”
“最近北方极冷,来这边旅游度假的人很多,总是会有疏漏的。”胡光宗说,“我的救命恩人说,他们带我走的时候,看到有条子上山,也不排除货被条子搜剿的可能。”
鬼爷因着胡光宗的话,特意打量万山和冯浩,视线在万山身上停留了很久。
这个人也太魁梧了,虽然只穿着最简单的黑T恤牛仔裤,但那一身的腱子肉和掩饰不住的匪气,让人无法忽视。
更奇怪的,明明匪气十足,眉宇间却又隐约透着股凛然之气,亦正亦邪的,让人看不透。
“这人可靠吗?”鬼爷毫不避讳,开门见山地问。
“可靠。”胡光宗说,“东北来的,也是做野味生意的,此次来这边是想寻找合作伙伴,碰巧救了我,不但为我绑架了条子,还背着我在山林里跑了一夜,昨天又和苍蝇一起去抓大飞,本事很大的。”
“是啊是啊……”苍蝇一提起这事,又眉飞色舞地和鬼爷讲起昨天万山和他的配合。
鬼爷默默听着,最后,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摸着胡子说,“我看过很多警匪片,里面的卧底都是这样又能打又能干,关键时刻替老大挡子弹都毫不含糊。”
胡光宗本就多疑,经鬼爷这么一说,不由起了疑心,偷眼打量万山,见他眉头都没动一下,便问道,“大鹏,鬼爷的话你怎么看?”
所有人都看向万山,南云的心也悬了起来。
万山沉思片刻,板着脸说道,“宗哥喜欢论语,我以三句话答你。
一,道不同,不相为谋。
二,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三,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胡光宗先是一愣,继而笑起来,拍了拍万山的肩膀,说,“话是不错,人也是君子,可惜你已经愠了。”
万山仍然板着脸,说,“我只是天生脸黑。”
南云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
这句话是她和冯浩开玩笑时调侃万山的,没想到他还记得。
南云这一笑,气氛立刻就不同了,鬼爷的目光移到她脸上,露出惊艳之色。
“这位想必就是司令所说的心动之人了?”
胡光宗的神情柔和下来,说,“秀儿,叫鬼爷。”
玉芙蓉站在鬼爷身边,可以清晰地看到胡光宗眼里流露出的爱意,暗暗攥紧了拳头,心如刀绞。
“鬼爷好!”南云冲鬼爷微微颔首,眉梢眼角满是傲然,并不真的把他当盘菜。
偏就是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看腻了女人曲意逢迎的男人觉得新鲜。
“司令果然好眼光。”鬼爷啧啧称赞,艳羡不已,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翡翠项链递给南云,“小小见面礼,弟妹不要嫌弃。”
南云瞥了一眼,没有接。
“礼物我倒是不嫌弃,但我不是你弟妹。”
“嗯?”鬼爷意外了一下,抚着腆起的肚皮哈哈大笑,说,“有意思,这个有意思。”
胡光宗替南云接过项链,说,“一个称呼而已,你何苦跟钱过不去,鬼爷拿出手的翡翠,个个价值连城。”
鬼爷又哈哈大笑,说,“那是自然,我本来是要拿回去哄我女人的,你瞧,她还不稀罕。”
胡光宗叹口气,说,“对此我也很烦恼。”
一个不稀罕金钱首饰的女人,到底该怎么才能讨她欢心?
“有什么好烦恼的。”南云伸手拿过项链,走到玉芙蓉面前,挂在她脖子上,说,“好物件需要有人欣赏,我这样的,收了它也是暴遣天物。”
玉芙蓉愣住,随即想到南云可能是借此向她表示结盟的诚意,便没有拒绝,小声说了句“谢谢”。
项链已经挂在她脖子上,胡光宗和鬼爷也没好说什么,就这么默认了。
血腥的气氛被打散,鬼爷也失去了再审人的兴致,只吩咐“做了吧”,便和胡光宗一起出去了。
大飞在后面惊恐嘶喊,求鬼爷和司令饶命,没有一人理会。
走出地牢口,光线亮起来,南云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刚要喘口气,就听到地牢里传出一声惨叫,继而再无声息。
阳光明媚,南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胡光宗脱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肩上,说,“不要怕。”
南云没说话,假装看天,眼角的余光看向万山。
万山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辨喜怒。
南云停下脚步,对胡光宗说,“你和鬼爷肯定有正事要谈,我想和大鹏强子在这里逛一逛,可以吗?”
在他眼皮底下,偷偷摸摸不如坦坦荡荡。
胡光宗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说,“逛吧,累了就去亭子里歇着,我让人给你备好茶水。”
“谢宗哥。”南云说,和万山冯浩沿着石板小路走开了。
鬼爷看着他们走远,眼里闪过猜疑,问胡光宗,“你不觉得他们的关系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