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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城,是位于珈蓝山境内部的一座荒城。
据说当年南疆王野心勃勃,想要入侵中原,率领大军一路打到珈蓝山境这个地方,还在山境之中建立了一座豪华奢侈的城池,后来南疆王被中原的一位将军所败,紧急撤离时,又回到这里,为了避免那位将军一路南下,攻到南疆,南疆王下令烧了好几座城池,以断绝中原大军的补给,也不让他们有掠夺城中财物的机会。
枯叶城,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的枯叶城,还不叫枯叶城,只因那场火蔓延到山林中,珈蓝山境里,又都是些茂密的灌木丛,林中积压着许多落叶,火势比旁处要大一些,城池损毁也最为严重,那场火,烧了七天七夜方见颓势,又在之后下了几天的大雨,才真正熄灭。
事后有很多南疆本地人,前往城中寻宝,可惜珈蓝山境中危险万分,密林深处毒瘴遍布,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渐渐地,就没人再敢前往那个地方了。
枯叶城由此荒废下来,变成一座无人的荒城,整座城池都被掩藏在灌木中,被巨大的藤蔓纠结缠绕着,依稀还能看到以前繁华热闹的轮廓。
我按照路人的指引,朝着枯叶城的方向行进,走到半路,却被一个人给拦了下来。
那个人,一身玄衣,衣服上绣着金线菊花花纹,手中持着一杆长枪。
我曾是见过他的,白天的时候,在茶棚里遇见的跟在白伶俜身边的白逸轩。
密林深处,光线黑漆漆的,由于这里的灌木已经生长多年,枝叶盘根错杂,仿佛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夜黑风高,四下无人,是个杀人灭口的好时间。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但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夜晚的寒风拂过,撩起了他的衣衫,我看了一眼握在他手中,在月光下熠熠生寒的长枪,反问:“你想杀我?”
他没有回答,但想杀我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我叹了口气,道:“这位大哥,我真的不是徐婧容,为何你们总是不信?”
白逸轩低低地哼了一声,道:“徐婧容,当年南疆之战,你我曾有数面之缘,后来在昆仑山上,你斩断大哥仙路的时候,我就在当场,你的这张脸,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岂会出错?想当年,你也算名镇一方的剑仙,昆仑山上,宁可死在万剑之下,都不肯向我们低头,我对你还算有些敬意,怎么到了今日,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却要装疯卖傻,如此下作,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脸?”
我觉着,那个徐婧容真是可怜,好端端地,干嘛和我长着一样的脸,听到白逸轩的一番话,我心中愧疚,觉着实在对不住徐婧容,如我这般贪生怕死,真是给她丢脸了,凭白污了她当年在昆仑山上豪气干云不畏生死的壮举。
可想了想,还是我自己比较可怜,就是因为这张脸,刚刚下山不久,就被各种人追杀,现在还要把自己的小命丢在这里,真是应了那句话,祸从天降。
见他想杀我,我退后一步,道:“你想杀我,没问题,但是在此之前,须得回答我一些问题,让我即便是死,也做个明白鬼。”
白逸轩阴沉问:“你想问什么?”
我想了想,问:“当年在死亡沼泽,柳维扬是如何死的?”
白逸轩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徐婧容么?为何还要对他的事感兴趣?”
我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道:“好奇么。”
顿了顿,又道:“从我下山开始,你们就老是说我是徐婧容,他们昆仑七子的故事,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可故事听得越多,疑问就越多,却没有人给我答案,我这个人天生好奇心重,若非如此,也不会跑来南疆送死,今日既然遇到这位大侠,我想以我的武功,八成是跑不掉了,既然如此,还不如问出答案,让我死得瞑目。”
白逸轩道:“你是我的仇人,所谓仇人,就是做梦都巴不得让你事事不顺心的那种,既然知道你有心结,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我干嘛还要告诉你?”
他又哼了一声,接着道:“做仇人自然让她越惨越好,我就是要让你带着疑问,到地底下也不得安宁,况且自古折子戏中,反派总是死于话多,你以为我会在这个时候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你,然后让你想办法逃出去,日后好指责于我,与我对峙?”
“……”
这个白逸轩,真是个人才。
如此有道理的事,我以前怎么就没想过?
我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要杀我了?”
白逸轩长枪一横,挡在我的面前怒道:“别废话了,此处偏僻,又是在深山密林中,即便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乖乖受死吧!”
他让我乖乖受死,但我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他要杀我,却还站着不动让他杀,能活一刻是一刻,自然转身就跑,与此同时,心里还在想着,若是时间倒流,我一定不会为了追求所谓的真相,不顾师兄的劝告,跑来这个地方送死。
不过此情此景,即便悔恨到咬掉舌头都没有用了。
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跑,白逸轩却在后面一直追,好几次他的长枪掠过我的衣角,险些将我杀了,但我大致是个运气很好的人,命不该绝于此,在密林中慌忙仓促,不知道跑了多久,当真等到一个救兵拦住了白逸轩的去路。
但待看清了来人的身影,又顿时陷入绝望。
白汀瑶,居然是白汀瑶。
白逸轩的长枪,即将沾到我的后背,却被人一个长鞭甩出来,硬生生地挡了回去,待看到阻在我们中间的白汀瑶,白逸轩愣了愣,登时寒下脸来:“让开!”
白汀瑶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白逸轩问:“叔叔,你说出来走走,原来是来追杀这个人的,是……是姑姑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见她没有让开,白逸轩咬牙道:“让开!”
若白汀瑶是白逸轩的嫡亲侄女,说不定还能有些面子,但她自己在白家那边都讨不到好处,又有什么能耐可以保住我?弄不好,白逸轩发怒起来,会连她一起杀了。
我叹了口气:“白姑娘,你还是让开吧。”
白汀瑶并没有让,依然挡在我们中间,望着白逸轩,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伤情:“有人告诉我,当年的事,是我们白家对不起昆仑,我从未信过,总以为叔父和姑姑一心持正为国为民,即便偶有人反对议论,也是他们不了解师父和姑姑的苦心,可现在,叔父身为天衡道宗的副宗主,却在追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姑娘。”
白逸轩怒道:“她是徐婧容!”
“徐婧容已经死了!”
白汀瑶争辩道:“即便她真是徐婧容,当年在昆仑山上已经被杀了,她与我们白家有什么仇怨?不过是斩断叔父的仙路,既然当年已经杀了她,那她欠给白家的债,已经还清了,即便真有能人异士,让她活着回来,也跟我们不拖不欠了!”
白逸轩隐怒道:“你说什么?”
白汀瑶被他突然的暴怒吓了一跳,沉默片刻,放轻了声音道:“即便她当真是徐婧容,一个已经死了一次的人,又不记得自己的从前,也不知道从前的恩怨,这样的徐婧容,对我们来说,还有何威胁,何必咄咄逼人,再添仇怨?”
白逸轩拿长枪指着她:“你到底让不让开?”
白汀瑶往后退了一步,却依然没有让开,还探向腰间,将自己的长鞭拿了出来。
“你如今,是要与我动手么?”
白逸轩更加暴怒,道:“那好,今日我就为白家清理门户!”
“叔父还当我是白家的人么?”
白汀瑶突然道:“从小父亲就告诉我,说我是白家的人,我的叔父是天衡道宗的宗主,二叔和姑姑亦在天衡道宗和江湖武林中有着显赫的位置,他们教我要事事以白家为先,以叔父和姑姑为先,可是我却知道,你们从未拿我们当过白家的人,若不是我父亲承诺与天衡道宗结盟,为天衡道宗做事,叔父只怕根本不会知道我是谁。”
她的声音冷硬,威胁道:“叔父可以杀了我,但也要想想,我是父亲的独女,在父亲心中,究竟是我这个独女重要,还是杀徐婧容重要,天衡道宗能够发展到今日,真正依靠的是什么,还不是我们这些白家分支钱力支持?蝼蚁或许渺小,但亦有蝼蚁的力量,失去我父亲的支持,只怕姑姑和叔父们以后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你……”
白逸轩哑口无言,皱眉道:“你如今,是在威胁我?”
顿了顿,又反过来威胁:“可知道若我将这件事告诉你父亲,你将会面对何种惩罚?”
白汀瑶回答道:“知道,我当然知道,不过这是我的事,也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只知道,只要有我在,叔父便不能杀了她,除非叔父真能不管不顾,先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