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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而下,咔嚓一声闪电,把黑幕劈开。
瘦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拖着什么东西吭哧吭哧的挪动,亮光闪过,那小小身影恰好转过脸来,冲着挑灯起夜的丫鬟嘿嘿一下,红唇白面,诡异可怖。
“啊!!!”
丫鬟惊恐惨叫划破黑夜,手里挑着的灯笼跌落在雨水里,瞬间淹灭。
荣喜堂不少房间的灯火亮起,有刚从被窝爬出的人没好气的大骂,“大半夜,鬼叫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书房……书房有……有鬼啊!!!”
又一道闪电劈过,骂人的丫鬟也看到了那小小的身影,顿时后背汗毛炸起,四处冷风透骨。
值夜的下人们被惊醒,纷纷出来查看怎么回事。
岑故因为清姐儿的事情在和董氏已经很多天没有讲过话,不是在孔姨娘那,就是在书房歇息。
今夜恰好歇在了书房,听到外面的丫鬟大喊,也醒了过来。
院子里有丫鬟婆子撑着油纸伞畏畏缩缩地向着书房旁边的藏书室走来。
“这是怎么了?”
“回……回四老爷,书……书房有鬼!”
“子不语怪力乱神,休得胡言!”岑故冷呵一声,擎着一盏油灯走进藏书室。
院子里的人见他进去了,都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
不一会儿,藏书室的油灯被点亮,露出里面的“鬼”。
“大晚上,你在做什么?”
岑故皱眉盯着面前双手吃力提着书笼两角的灰色短褐装扮的孩子问。
“回,回四老爷,小的是看守藏书室的李子,今夜雨太大了,书房上面有一块瓦松了,一直往这藏书室里漏雨,小的就想把那洞下面的书笼子都挪挪,不然被潲了雨就都坏了。”六七岁的孩子笨拙地回答。
岑故这才注意到,孩子脚下泥泞,书笼上面还有一块氤氲,手中油灯举高,果然看见不远处角落里有一片积起的水洼。
看明白这些,他有些尴尬,转头对着外面的人冷斥,“没看清就大吼大叫,你们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还不都滚回去!”
孩子双手背到身后,手指绞成一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滚。
正准备挪步,岑故已经吩咐,“既然箱子已经湿了,就打开看看里面东西有没有浸水。”
孩子听完,弯下腰,细小粗糙的手扣开搭扣,绷着小脸把书笼的盖子翻过来,检查里面的东西。
书笼子里放的倒不是书籍,不然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根本拉不动,里面放着十几个卷轴,应该是一些画作之类的典藏。
岑故被这么一折腾,已经没有了睡意,见这箱笼没有印象,索性把里面的卷轴打开,看看里面是谁的名作。
翻到最下面一幅时,打开竟是紫竹伴笋图,边上还附有一首诗,“一朝春风戏帏帐,敛情暗悔腹连心。”
没有署名和印章,看不出是谁的风流之作。
岑故眉头轻皱,书房里怎么会藏有这么低俗的东西?
嫌弃的又瞅了几眼放下。
晨起请安的时候,饭桌上无意说起此事,荣喜堂几人也是只一笑而过,只有方老太太执筷的手不自觉顿了一下。
大雨午时方歇,太阳也从厚重的云层里透出光来,客房里住着的张氏或许是孕期不适,在房间里呆的有些憋闷,便让丫鬟服侍着到院中散步。
沿着石板小道,清新的气息飘入肺腑,说不出的舒畅。
“那是哪?怎么有那么一片竹林?”
歇脚的亭台地势高,迈上台阶的张氏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翠绿问跟着的下人。
“回姑娘,那里是镜湖,从外面引得活水,那片紫竹林也是当时修造时种下的。姑娘要是感兴趣,奴婢等会儿就陪您过去看看。”
张氏听了,兴趣正浓,也没在意丫鬟的称呼。
在京都觉得岑敛的宅院精雅,无处不彰显着南方人的润物细无声的尊贵,如今进了岑府才知道,那到底只是个府邸,比起这占地极广,处处山水处处景儿的老宅差了十万八千里,哪怕是她客居的一个小小院落都堪比大家闺秀的闺房。
心中更坚定了让孩子求一个名分的想法。
将来,她的孩子也会在这里长大,会是这雕梁画柱,金粉玉饰府宅的主子。
歇了片刻,又用了些点心,张氏漫步越过拱门,走向镜湖。
绿中透蓝的水面,映着几朵飘过的白云,边缘处还能看见倒映着竹影重重,耳边竹叶沙沙,鼻尖翠竹清香,张氏忍不住闭上眼睛,“这儿可真美!”
旁边服侍的丫鬟骄傲的笑,“姑娘说的是,这儿可是咱们临安都有名的景儿,前些年的时候,府里的爷可很喜欢到这里泅水的!这两年爷和姐儿们都大了,这才安静着。”
想象着自己府中的胎儿将来也会来这么美的地方嬉戏浮水,张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往前走了两步。
只是她忘了雨后土软地滑,一脚上前已经险境。
“啊!!!”
又是一阵惊慌惨叫,跟着的丫鬟婆子哪里会水下功夫,张氏在水中扑腾出大量水花,大呼求救,下人们慌了手脚。
有人奔回前院找人,有人想就寻根竹竿打捞,只是这紫竹林向来有人收拾修剪,怎么会有剥落的竹节给她们使用?
想直接折一根力气又不够,胆子小的已经哭了起来。
她们跟着伺候张氏,这位还怀有子嗣的未来姨娘若出了意外,就是把她们打死十次也不够!
呼救声渐弱,张氏胸肺炸开般缓缓坠入湖底。
岑敛带着一群人来的很快,可见这张氏和腹中老来子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抛去官职家世不说,平日里稳居庙堂的文官能有此体力脚程,也难怪二八年华的张氏肯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跟随而来的刘氏心中冷嘲。
几个下人一跃入水,朝着湖下游去,岑敛着急的在岸边走来走去。
等到水声又起,不顾安危的向前接过下人手中的张氏查看,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惨白。
后跟着的大夫也疾步上前。
“老爷,水,水下,还有……东西!”
拖着张氏上来的下人涨红了脸色,唇角肌肉不停抽搐。
不多时,另外几名下水的护院也逐一浮出水面,只是脸色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