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两个世界

纸梦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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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轩辕禹诺的手完全放松下来,我忙趁机挣脱腰间的束缚,逃开他好几步。

    他倒也不理会,转而盯着尚跪在地上的冬则布,表情带着疑问而又专注,像是在研究什么怪物。

    “属下希望求娶秋瞳姑娘。”冬则布挺直了身板,又大声复述了一遍。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轩辕禹诺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邪魅,似笑非笑地问道。

    “属下......属下尚未问过秋瞳姑娘......是不是愿意......”冬则布低下了头,语气低低地说。

    秋瞳自然应当是愿意的,我心里想着。平日里,从她的眼神举动中,我早已察觉出她对冬则布的好感。虽然我与秋瞳结伴的时间算不得长,可是经历了这些事,也够得上生死之交了,她是苦命人,若能有冬则布这样的好男儿真心相待,幸福过完下半生,我自然是很为她高兴的。天下之大,哪里是家?若要我说,有爱的地方便是家。我心里思忖着若两人真能结秦晋之好,有冬则布在,将她留在周地我也是放心的,而我也可以无牵无挂地回北川找爷爷了。

    “冬则布,我替你去问她。”我凑上前,高兴地说:“秋瞳在我的心里可不是什么侍女,她是我的姐妹,只要你今后能对她一心一意我自然是乐意的。”

    “谢白大夫,冬则布自当全心全意护着秋瞳。”冬则布感激不已。

    我点点头,笑着想将他扶起,才俯身却被轩辕禹诺一拦,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当即心下一颤,忙下意识地躲避。轩辕禹诺手明显一顿,看向我,眼中黯然。

    有没有搞错?这算什么眼神?我愤愤然,刚才明明是他那样欺负我,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受了伤害似的。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迈向厢房,一回头只见秋瞳倚着房门,正看着我们。看来,刚才冬则布的那番话她悉数都听到了,可奇怪的是,她的脸上为什么毫无欢喜之色,反而挂着淡淡的哀愁,她的视线撞上我的,忙一扭头回屋子里去了。

    我回头看了看冬则布,他显然也看到了秋瞳的反应,神情有些哀伤。

    “你别误会,我们中原女子多害羞内敛,秋瞳一定是不好意思了。”我尴尬笑着,安慰道。只顾自己说也不敢去看冬则布的表情,急急忙忙追进秋瞳屋里去了。

    屋子里,秋瞳正低头坐在床沿,云儿见我进来,识趣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她的头无力地垂着,额发遮住了半张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整个人耷拉着委实不像是我刚才口中胡乱说的“害羞”的样子。

    “秋瞳,你不愿意嘛?”我不敢靠近,轻轻地试探性地问着,难道是我的感觉错误了吗?秋瞳不喜欢冬则布?

    那边,秋瞳许久没有回答,好像一尊雕塑,不动也不说话。我不知道此刻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坐在那里周身好似罩着一层冰壳,让人不敢靠近。可是同时,我又不想离开,隐隐约约觉着,这个时候她应该是需要我的陪伴的吧。

    等待犹如一个世纪那么长。

    “是的,我不愿意。”秋瞳终于慢慢地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她抬头看我,眼中红丝密布,满是哀伤而又透着坚定。她在告诉我,这是她百转千回,深思熟虑的答案。她的态度坚决而不容更改。

    “为什么?”我委实还是有些吃惊的。

    “秋瞳此生只愿追随小姐。”

    “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心里一暖,诚心说道:“可是秋瞳,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而即便你嫁了人我们依然是好姐妹,一辈子的。”

    “我只能追随小姐。”秋瞳又强调了一遍。

    “秋瞳,不需要你这样以牺牲终生幸福为代价。”我有些着急,加重了语气。

    “我和冬则布是两个世界的人。”秋瞳低低地说。

    “你爱他吗?”我不能明白她的话,婚嫁难道不是以感情为基础的嘛?

    “这不重要。”秋瞳眼中含泪,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

    我失望地看着她,我为冬则布的真心惋惜,我为秋瞳的态度叹息,我不知道秋瞳口中的两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与我所知道的爱情并不一样,难道爱情不应该就如爷爷爱阿福姑姑那样炙热?不是应该就像冬则布爱秋瞳那样直接吗?是什么让秋瞳变得那么不干脆?她到底在忌惮些什么?她明明就是喜欢冬则布的啊,不然她何必这幅模样?可是现在,她却给了我一个拒绝的回答。

    我起身离开,我想秋瞳需要静一静,我也是。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我竟然踱到了小宫主的院子外,还没进门,里面就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隐约中我听到了秋瞳的名字,好奇心顿起,悄悄地躲在了假山后摒气倾听。

    只听得小宫主的声音:“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姑姑不同意也没用,我已经决定了。”冬则布的声音。

    “你明知道她身中蛊毒,不知还能活到几时。却依然要如此一意孤行么?”

    “是!”

    “你可知冬则家只剩下你一人,她如何能为冬则家绵延子嗣?”

    “你忘了绪娘离世时的切肤之痛了吗?同样的痛苦你非要再经历一遍再罢休?”

    “再说秋瞳只是白宁的一个侍婢,何德何能可以坐冬则家主母的位置?”

    “别说我不同意,你大姑姑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对得起谁?”

    屋子里小宫主连珠炮似地发问,咄咄逼人。

    我气极,紧握双拳微微颤抖。原以为小宫主女中豪杰,为人爽利,想不到竟然也有那么多世俗偏见,她不同意冬则布娶秋瞳,原就是为了秋瞳的身份低微,身中剧毒,瞧不上她。她瞧不上秋瞳,却没想到秋瞳还不愿意嫁呢吧!让我来告诉他们!想着我就要冲出去......

    “唔......”忽然身后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用力将我往后拽。

    我下意识用手肘向后还击,同时踢腿攻击那人。谁知那人竟像预知我的动作一般,身体前倾将我抱拢钳制,后脚顺势翻起躲过了我的袭击,不及我再起势,捂着我的手臂用力一沉将我压下,随即另一只手牢牢箍紧我的双腿,就这样硬生生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瞬间慌了神,伸手奋力反抗。

    “别动,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我的手瞬间停顿,睁大了眼睛,瞪着那人。怎么是他?轩辕禹诺!

    他嘴角微扬,“你听人壁脚,被我抓了现行还敢这样跋扈!”

    我正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火冒三丈,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朝他捂住我嘴的手指狠狠咬下去,他定没想到我会那么做,手指吃痛一松,我随即便觉上身没了支撑,向下摔去,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我双手牢牢抓攀住他的脖子,阻止了下坠,幸而他也只是一瞬失力,马上环住我的肩,又将我捞回了胸前。

    “吁~”我偷偷松了口气。

    回过神,正对上他笑意浓浓的眼睛。

    这姿势,确实太奇怪了,我倏地红了脸,不自然地扭动着想要下来。

    “别动。如果你不想别人看到我们这幅模样的话。”他的声音低低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和不容置疑。

    我竟被震慑得一时接不上话,看着他直发愣。

    “乖了。”他轻笑一记,随即抱着我快步离开了小宫主的院子。

    小宫主与他的主殿本就不远,只见他轻车熟路地沿着院墙走了几步,随即拐进一扇小门,穿过一条条狭长的走廊,便又见一扇黑色的木门,他用脚尖往门底一点,门便自动开了,走出去就是一个书房。原来还有这么个密道,想来这里就是他平时议事的地方了。书房的陈设很简而不俗,一桌一榻,两个置满书籍的书架,全是金丝楠木所制。墙上既无书画也无其他的挂件倒也干净,只是显得越发清冷了些。

    书房中央,轩辕禹诺将我轻轻放下,而我早就谋定,一落地立刻用力推开他,向外跑去。

    可惜没迈出三步,就被他长臂一甩又给捞了回来。他将我的腰牢牢箍住,迫使我面对着他,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口,用尽力气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白宁,如果你还是不能冷静下来,我不介意就保持这个姿势与你说话。”轩辕禹诺笑着说,语气依然是那样地不容置疑。

    好女不吃眼前亏,我安静下来,“好,你放开我。”

    轩辕禹诺迟疑了片刻,慢慢松了手。

    “你有什么话说吧。”我冷冷地。

    “第一,秋瞳的事情冬则布自会解决,你不要参与。”

    “秋瞳才不屑攀你们的高枝儿!”我白了他一眼。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的事情,当让他们自己决定。”轩辕禹诺无视我的白眼,又把话强调了一遍。“两个人如果真心要在一起,谁也无法成为他们的阻碍。”

    这句话我听着很受用,我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门第之差,世俗之见在真正的爱情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冬则布因为这些而屈服放弃,那么就当我瞎了眼睛,这事儿不成也不甚可惜。

    “好。”冲着他这句话,我答应下来。“还有什么?”

    “第二,我已经派了最优秀的暗卫潜入北川找人,只要找到大师傅我一定第一时间将她请回诊治秋瞳。你就待在此处,不要轻举妄动。”

    他竟猜到了我的想法,虽然他一定不知道我要找爷爷,可是他猜到了我想回北川,所以才这样急急地从军营赶回的么?他知道冬则布把消息传回王府,我就会按耐不住?

    我看着轩辕禹诺,眼前的他面如寒冰,眼神坚定,浑身上下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叫人隐约有些害怕。他总是这样能敏锐地洞察我的想法,不论他身在何处,不论是否在我的身边,我周身不禁泛起阵阵寒意。

    “白宁,答应我。”轩辕禹诺正视着我的双眸,认真地说。

    我当然不能答应!我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爷爷,如今几乎就要得偿所愿,叫我如何能放弃?他们口中的大宫主或许可以救秋瞳,可是爷爷也不见得就不能啊。轩辕禹诺你找到了大宫主又如何?你无法还我一个爷爷。可是,迎着他的目光,我无法欺骗他,在他的面前,我害怕我任何一个谎言都会被他轻易地戳穿。

    轩辕禹诺见我怔怔地不回答,心下自然明白了几分,他叹了口气,转而又说道:“现如今,北川的形势非常复杂。你和秋瞳杀了杨昌本来就正在被通缉,如今守城大将也突然暴毙而亡,这笔帐弄不好也要记在你们的头上,若你执意要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我大惊,猛地抬头盯着他。他知道是我和秋瞳杀了杨昌?虽说他和小宫主都去过北川城,可是上回我与小宫主说起杨昌的时候,小宫主似乎并不知情,而且我们两个都是易装潜入的军营,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人画出来挂着到处通缉吧。那么难道是小宫主告诉他的?可云儿说他一早就在我的院子里,我们也就分开了没多久,小宫主就已经与他碰面还说了这档子事了?我的内心五味杂陈,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未与我说而已。这才是最可怕的,轩辕禹诺......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到底......知道我多少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