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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柔玺并没有被卫宣公的话吓到,她挑起眉头:“大王若是厌弃我了便直说,不知从何处听来这糟蹋我的话,这样旁敲侧击地羞辱我!”
卫公脸色也是转的极快,笑:“本王不过是在称赞爱妃美貌,不想说错了话惹爱妃不快了。本王请罚,请罚!”
她这才转怒为喜。
我也把耳朵从窗侧移开,接下来的,已经没什么好听的了。
卫伋确实是一个极可亲的太子,为人亲切,即使成年后从民间回到了皇宫,也丝毫没有皇族的架子,还常常去问候幼时生活的乡里,甚至自己辟了小片农田身体力行去进行农耕。
这一点确实跟栾盈很像。
栾盈的父亲栾黡,和卫伋的父亲卫宣公,都是极贪婪蛮横的人。
偏偏他两世为人,都过得这样恭谨谦逊。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看着他在田里忙活的样子。
大汗淋漓,却十分快活的样子。
他不许别人帮忙,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急子哥哥不休息会儿吗?”我招呼他,然后提起手里的篮子,“我带了些小酒。”
他笑着擦了擦汗,走了过来:“还敢喝酒呀,还嫌我上次醉得不够厉害么?”
我嘿嘿一笑:“知道急子哥哥怕醉,这次选了清淡的口味,只是淡淡的酒味,不醉人的。”
他笑着给我打了个无可奈何地手势,坐了下来。
“竟用冰带着来的!”他喝了一口,略有讶异,“阿寿倒是细致,有心了。”
“那是。”我新倒上一杯,“这冰是不多得,母亲听说我出来。说天热,用冰煨着酒最是解暑,又不会减了酒的清香。”
他略微苦涩地一笑:“她确实是慧质兰心。”
几杯下肚,见他脸上沁出绯红来。
我托着下巴凑上前:“急子哥哥,我很好奇。”
“什么?”他看来是真渴了,又饮下了一杯。
“我听到人们常称赞我母亲年少的容颜是‘邦之媛也’,虽然她现在也很美……”我抬眼看着他,“可她以前真得有那么美么?急子哥哥你应该是见过她年少的样子的罢。”
那酒有些上了头,卫伋看着还是清醒的,只是听了人略怔怔的,眼中却像升腾起盛开的花朵。他眉头有一丝忧伤,眼光却很明亮:“是极美的。那种明**人,像火芯中的光焰,像夜灯中的柔光,即使金银珠贝的色泽也不能媲美她的明光……”
“听你这样说,我仿佛能感受到一点了”我眼瞧着他陷入迷茫的沉思,“若适龄女子有这样的美貌,我怕是也要动心的。急子哥哥却能见而不为所动吗?”
我的视线跃过他的肩膀,看到了被极乐引来的姜柔玺。
“呵呵,何止动心。”他醉意有些盛了,“一见倾心,就此就没有收回来过。”
姜柔玺定定在站在不远处,眼光由开始的急怒转而变成了怅然的张惶。
我故意让极乐去骗她说我有意外,把她引出来。
如今她见我无恙,自然知道是我在耍心机。可是她来得恰到好处,刚刚的话,一字不漏地全听在耳朵里了。
极乐默默地走到我的身后,同我短暂地有一个眼神交流。
宣姜回过神来,甩袖就要离去。
“宣姜,”极乐略施法术令我得以用自己的女声说话,用只能她听到的声音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就好’?”
宣姜停住脚步。
卫伋虽然听不到我说话,但也终于感觉到我眼神有异,顺着我的目光向后看去。
“不好,我忘了阿朔今天跟我约好了要一起狩猎。”我一拍脑门,猛然起身,然后不待他反应过,已经快速地转身离开了这片地方。
“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我一边匆匆往马车边走,一边问极乐。
还没等极乐开口,我就先闭上了嘴巴。
“听什么?”阿朔皱着眉头,靠在马车边上盯着我。
他一步步靠近我,我竟然不自觉地在后退:“没,没什么啦。”
结果不留神,一下子撞到了树上。
卫朔站在我跟前,虽然个子还比我略低一点,却不知为何非常有压迫感。
“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他的眉头还是拧在一起,配着他童稚的脸非常不协调,“但不管在做什么,都停下吧。不要再跟卫伋走那么近了。”
“阿朔你又怪我没有陪你玩是不是?”我手放在胸前摆了摆头,勉强拉开一点我们的距离,“我最近是有些忙啦,等过了这一阵子……”
卫朔抱起胳膊,叹了口气,眉头承担了一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他活不久了。父王对他动了杀心。”
我看着他认真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阿朔是在担心卫伋,还是在担心我?”
他皱着眉头:“别闹了。”
我将信手摘下来的一朵萱草花放在他的胸口:“别担心,闹剧就快结束了。”
卫伋被派去出使齐国的日子还是到了。
宣姜近日显得分外不安。
“母亲,明日急子哥哥就要出发了。我今日同他喝酒饯行,可有什么话吩咐我带到?”我完全无视她脸上藏不住的焦虑,笑盈盈地问她。
她拧着手里的帕子,欲言又止地望向我。
我也不着急,等着她心里天人交战分个胜负。
“他有性命危险。”她终于下定决心似地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道:“告诉他,让他逃吧!......出了朝歌,就丢掉所有信使的标志,逃得越远越好。”
她话出口,又像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一样,转过身背对我说:“只要他自己出逃,答应永不回到卫国与你争夺王位。想必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我还以为这是母亲一直以来筹谋的目标。”我淡淡地说,“他是名正言顺的王储,若真是出逃岂不是早晚会成为威胁?急子哥哥在朝歌还有不少追随者。只要他活着一天,他的追随者们也不会放弃。”
宣姜猛然盯住我,像忽然不认识我一般,那一刻飞头蛮前世今生的记忆混在一起,让她觉得混乱又迷惑。
“他不会和你争的。”她的眼神终又恢复了清明,眼神中带有一丝略带悲伤。
“自己不去吗?这难道不是你一直的心愿?”我说。
她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快去吧。早去早回,莫要耽搁。”
我躬身行礼,慢慢地往后退着走出了她的屋子。
极乐在身后轻脚跟上。
“卫伋不会听你的吧。”他说,“在大的进程上,现在跟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卫伋终要出使齐国,在路上死于非命。”
我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事情重来一次,别人能有什么变化。真正的不同在于,我不是那个卫寿。”
“母亲要我给你带句话,”我给卫伋斟酒的时候轻轻说道,“她说让你不要去齐国,出了城,丢掉一切使者的印信,跑得越远越好。”
他看着我,脸上殊无意外之色。
这像一场被剧透的了游戏,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若无其事地把戏演下去。
人类还真是奇怪,道理不通的族群啊。
“我终究还是遭到父王的厌弃了。”他淡淡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亦或者,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他的认可。”
“这不是急子哥哥的错,是他的遗憾。”
“阿寿,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我不能再护着你了。”他带着惨然的微笑。
“你愿意逃走?”我瞧着他的神色,分明都是死志,果然就听他接下来说道。
“君要臣死,臣自当引颈就戮。既生为卫人,死在吾乡也不无可惜了。”他说得大义凛然。
“母亲和急子哥哥,倒是都好笑到一处了。”我笑了笑:“你们凭怎么认定,王想要杀的就是你呢?”
在他愕然的眼光中,我摇着酒杯,看着他缓缓地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