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叔誉

采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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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虎脚步渐渐远去。

    叔誉哥哥走近摸了摸我的头:“莫听他胡说。”说着又上下打量我一遭,“他没有乱来吧?”

    我嘻嘻笑道:“没事,放心吧。只有我捉弄他的份,哪轮得上他欺侮我的道理?”

    他捉起我的手往里走。

    “手这么凉,叔虎可是在门口纠缠了你不少时候。”

    我先前不觉得手如何凉,但现在觉得他手心分外的温暖。

    “不妨事不妨事!叔虎弟弟可是给我讲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叔誉哥哥瞟了我一眼:“是了,我听到了。你还说以后不必来找我,要专门来寻他呢。”

    “我那还不是故意寒碜他。”我嘻嘻笑着。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调侃我,在廊下半开了门,摆上一盆炉火。

    我摆出一盘盘小菜,拎出酒来。他在炭火上悠悠地将酒烫热,倒入杯中,给我捧在手里。

    有酒有炭,虽然风雪偶自门窗入,倒也不觉得如何冷。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小雪,还是我先出声:“我刚刚看见了一只猫。”

    “哦?”

    “那猫总是哪里透着诡异之处。与其说是猫,情态倒更似人一些。你说这猫该不会成精了吧?”

    “又胡说了。”我给他添着热酒,听他絮叨我:“之前范府说招了贼,士鞅还一路兴师动众追到了韩府。是你闹得吧?”

    我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这都被叔誉哥哥知道了!士鞅心眼也忒小了,我不过瞧他生得好看多看了两眼,这也要冲冲杀杀动刀动枪的。”

    他极轻地弹我的脑壳:“若真是追上了你该如何。士鞅为人机敏果断,若真是误杀了你。也没谁能救你。”

    我咧开嘴笑掉:“我这不是福大命大诸事安康嘛!更何况,还拎了阿彪这个大肉盾。朋友伙伴,关键时刻不就是来挡箭的?”

    “又胡说了。”叔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凡事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胡闹也要有个分寸。”

    感觉酒入了喉咙,热气却都上了脸。

    我一定不能比他先醉倒呀!

    “这些不过小打小闹,又没有性命之虞。叔誉哥哥,读书才真得误人呢。你常道‘务德无争先’,既不忍抛却世俗,却又不与人相争,只以德化感人,当真是可以保命立身的道理?”

    他饮下一口酒:“这哪里是保命安身的道理,这是王道长存,国家长治久安的道路。昔日的栾武子不扩田卒,不置宗器,俱是以威德服人……”

    “栾书大人确实是奇人,弑厉公,从周王室迎回如今的晋公,如今晋国片刻的安定他当是居公至伟。只是如今大王刚一登基,栾书大人便失踪不见,写在史书的德行再高又有何用,到如今失了踪影,仍是难保自身平安。栾盈这般才华横溢,却四处谨慎得体,到底有几分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的呢?依我瞧,这乱世不过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死局。不如放手丢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来得开心!”

    他显出些微醉意:“我所求的又哪里是自己一世的安稳......”他长长的睫羽缓缓地在门外的雪光与暖炭的火光中扬起,眼睛里都是澄澈的影子。

    我趁机又往他杯里满上酒:“叔誉哥哥这般存着舍身立仁的心思,恐怕在晋国这乱局之中,却是要与祸患并行了。‘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公羊夫人这话倒是很会避重就轻地编排我,然而叔誉哥哥的祸患又哪里是我能左右的呢?”

    他哈哈笑出声:“教你的礼法说了几遍都记不清楚,这些闲言八卦倒是过耳不忘。”

    我正想着如何把话往赵家引,听他又道:“算算日子,巫臣大人出使吴国快回来了吧。”

    我不觉凭添一丝欢欣:“是,听说这次狐偃哥哥也会一同回来。”

    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巫狐偃是父亲的前夫人所生,当年巫臣出逃是一同从楚国出来的,到了晋国不久就被父亲派去吴国从军领兵,晋吴相隔极远,这些年少能相见。

    “不知道这次父亲是不是会将我也接去吴国玩一玩儿。”真想看看不同的世界呀。

    他落下酒杯,抓起我的手:“路途这样遥远,我可是不放心。还是先嫁给我吧,让我陪你一起去瞧瞧。”

    我脸上嘿嘿一笑,心里却开始有点慌。叔誉哥哥平日板正的很,只有醉的时候一反常态会说情话,逮谁都能说。

    该死,还没有想到怎么问。若还没有引出话题,他入了梦天马行空,就未必能知道我想要的信息了。

    我以前没少灌他酒拿他做实验,叔誉哥哥的梦啊可清明了,他有时候能在梦里念诗经连念一个时辰不换场景。

    “叔誉哥哥舍得离开晋国?我看诸卿的祸事还远没有到头儿呢。”

    “有我在。没事的。”他的眼睛开始有点蒙蒙的了。

    我背转过去,转念又道:“女子,是不是成婚了都要生孩子啊?”

    好一会儿没声响,睡着了?

    我转去看他,仰面正被他一把揽在怀中。不仅温暖,还能听到心跳。

    “你如果不想,便不必。”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

    叔誉哥哥的声音平常都是淡淡的,少有波动,但是那一刻,他抱我抱得很紧,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却很好听。很久之后,我都还记得他温柔的语调,“只要有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