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张居正出手了

老鳖戏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紫气阁 www.ziqige6.com,最快更新万历陛下最新章节!

    天寿山又名万寿山,位于北京城北边的昌平县,是明皇陵所在地。当年朱棣迁都北京后,亲自遴选出的一块风水宝地。从朱棣开始算这里埋了,仁宗朱高炽,玄宗朱瞻基,孝宗朱佑樘,武宗朱厚照,世宗朱厚熜一共八个皇帝。等穆宗朱载垕入土就是九世帝陵了。

    张居正今天一早就奉旨来这里巡查先帝陵寝工程的进度情况,钦天监的神棍们给朱翊钧老爸定的入土吉日在三个月后,按照目前他巡视的情况来看工程已经差不多可以竣工了。

    太阳已经掉到了半山腰,也不是太炎热。心里有数之后,张居正就到处闲逛了起来,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摸摸长陵的树,看看景陵的花。一圈逛下来太阳也就落了山,就着点点星光,闲庭信步,边走边欣赏帝陵的风光。夜晚的山林格外寂静,万鸟归林也不吵闹,只有几只虫子偷偷地叫。

    宦海沉浮二十余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也有累的时候。可是每每想到夏言被严嵩设计,弃尸闹市的惨况,他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他明白。刀光剑影的政治斗争从来都没有礼仪谦让,一朝不慎,就可能尸骨无存。

    自从高拱做了首辅责难陈善,进退予夺,自己一直避其锋芒。可是隆庆皇帝重病的几个月,高拱先是增补高议入阁,而后票拟奏章,多避开自己与高仪商议。就算是自己一直分管的兵事,高拱也一力操持。这和当年徐阶拉拢自己打击高拱何其像。

    边走边想,远处的康陵吸引了他的目光。康陵,大明武宗的陵墓。这位成天躲在豹房里醉生梦死的风流帝王,生前不理朝政,一应大小军政悉数付于宦官刘瑾专断。一时间民不聊生,乾坤倒转。

    作为一个科举正途出身的文臣,打心眼里他是瞧不上宦官的。对于宦官参政他其实是深恶痛绝的。可他又是一个现实主义的人,他明白在“票拟”这种制度中,太监的角色不可小觑,甚至相当重要。

    在儒家经典的熏陶下,张居正可以说是痛恨宦官的,可是要想实现自己报效国家的愿望,伸展自己的政治理想,他又不得不对宦官妥协。所以在裕王官邸时张居正就开始注意与冯保的关系,不似高拱那般言谈举止尽显对其的轻蔑,也不像有的人点头哈腰处处交好,始终保持着进退有据的状态。然而随着最近几个月来高拱咄咄逼人的形势日益严峻,自己心里的那匹野马也开始肆意驰骋。他开始试图结盟冯保作为政治上的援臂。

    看着这躲在夜色中的康陵,张居正心中突然感觉一阵凄凉,轻轻地发出了一阵叹息。旋即又想到昨天深夜,冯保差人送来的密信。

    这封密信里冯保只说了一句话--“上因日蚀事,暗恨高拱”

    张居在在天寿山心思涌动的时候,文福楼里的阮忠明正在慷慨陈词。

    “诸位”

    “诸位俊贤且听阮某一句。”

    “自古以来,日蚀尽主凶事,皇上御极,不过两日,就有奸邪小人进奉谗言”阮忠明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说完也不吱声,任由别人臆测。倒是一个煽动高手。

    那帮年轻翰林激动之余纷纷出言相问,都想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蛊惑帝听,竟让皇上说出这种话来

    “皇上可是孝子,东宫时就每日到皇后处请安”

    “是啊,圣天子纯孝,想来不会说出这种有碍成宪的话?”鼓励几句军兵,就他妈有碍成宪了,要是朱翊钧听到这句话,肯定要拿童子尿滋他。

    “定是有小人撩拨”

    “究竟是谁”

    “我说诸位,昨天皇上‘敕诰’的‘基石’可是锦衣卫的人,敢问锦衣卫是谁的爪牙?”要不怎么说韩缉能得到高拱的注意呢,这小子一听阮忠明的话,就知道他想搞事情。于是就顺势站了出来,推一把。

    “这还用说?东厂嘛”一众大小食客,像看傻逼似的看着韩缉。

    “那东厂是谁的鹰犬?”韩缉接着又放了个雷。

    这下没人接话了,谁不知道东厂提督是以前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现在的掌印太监冯保,冯公公。

    现在的锦衣卫早已不是陆炳坐镇时的锦衣卫了,虽然依旧嚣张可早已没有那滔天的气焰了。所以大家接个话,张个嘴的事情还是有那么一点勇气的。

    可是东厂不一样啊,有明一朝,东厂就一直是全体国民头上的一座大山。

    谁敢接话?

    谁敢口快?

    殊不知“口快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见楼内鸦雀无声,阮忠明心里一哂,暗啐:一群酸丁腐儒。等老子们干掉了冯保,再来文福楼里看你们“脸色”,同时他又突然有一种即将为天下推翻这座“大山”的神圣感。只见他开怀一笑道:

    “列位都是聪明人,想必也猜到了那个奸邪小人是谁了!没错,就是冯保这阉狗”旋即又语气森严地说道“

    “皇上出则有阁部大臣侍讲,入则有陈皇后,李贵妃督促。进学有度,勤奋有佳。而冯保是皇上东宫时的大伴,唯有这个阴人会蛊惑圣听!”然后看着那几个翰林说道:

    “所以我说各位所说的话有待商榷。天狗食日的确是有人祸乱朝纲,但那个人不是大臣而是太监冯保”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样,阁部大臣是决计不会对皇上说这种话的,想也不用想。而陈皇后和李贵妃,一个是皇上嫡母一个是皇上生母,素有贤名,断不会自毁儿子的江山。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了,冯保妖言,蛊惑圣听。

    想到这,那打头年轻翰林鼓起勇气,向前一步:

    “阉竖可恨”

    “我等受教”果然是知识分子,还知道认错。

    其余几个也咬牙切齿。

    韩缉一看,嘿,有戏!看老子将你们一军:

    “不仅可恨,简直该杀”韩缉做一脸愤恨状。接着又一脸正气抱拳环拱了一圈,然后故意在那群翰林面前停下。说道:

    “实不相瞒,我等今日一聚,就是在谋划,明日上本弹劾冯保祸乱朝纲”他们几个一听,钦佩之情溢于言表。刚要交口称赞,又听韩缉继续说道:“不知诸位愿不愿意与我等连本俱奏?”

    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受了皇明多年爱国主义教育,又都是清贵的词臣。被韩缉一撩拨,竟然一个个的竞相拥咐。那个为首翰林竟然还说道:

    “韩大人,我等虽然刚才稍有口角,可在锄奸铲恶的道义面前,必精诚团结。我等这就回翰林院多邀人手,共襄此举。”

    韩缉一听他要回去摇人,心下就是一喜。

    他本是一个花中色鬼,平时朋友同僚之间说话也是下流。这不眼看“大事一定”,后面老板肯定少不了他的赏。就兴冲冲地说道:

    “多谢。想我大明清贵都像你们,一生正气。何愁那没有蛋的阉人不灭”

    阮忠明,心里也是高兴,他是河南南阳人和高拱是老乡。本就有着乡谊,这次韩缉来找他,说明来意后他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如今看这舆情流转,事成之后,他也该往上挪一挪了!

    “哈哈,不打不相识。只要我等勠力同心,定叫冯保这阴人在劫难逃”阮忠明也脏了一会。可他不知道”脏”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说徐爵趴在栏杆上把这场戏从头到尾看的清清楚楚。听到阮忠明把矛头扯到自己老爷身上时,他差点就破口大骂,可是脸色一阵变化后,就冷静了下来。

    这帮倒冯的势力不小,后面肯定有大人物站台,搞不好就是高拱。自己要是给老爷出头,老爷要是被他们搬到。那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他本是机灵的主,心里一阵盘算。今天他和游七在这里碰头,家里跟了几个仆役,今天的事情肯定瞒不过自家老爷,今天自己不出来表忠心,万一老爷没被搬倒。以冯保贪婪自私的尿性,自己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下一咬牙,用力把手里的酒杯砸了过去。

    那边阮忠明刚说完话,后脑勺就挨了一下,砰的一声,立马就被开了瓢。

    “哎呦。。。“一声惨叫。

    徐爵一杯子捅了马蜂窝。阮忠明等人并不认识徐爵,只道是徐爵无端生事,酒楼里打闹本也是常事。于是他左手边的陆树声,抄起瓷酒壶,就要带人上楼干徐爵,大骂道:

    “我操你妈的”

    徐爵手下一帮小厮,平时跟着徐爵,耀武扬威,欺男霸女,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看到徐爵搞事情,一个个都抄起了家伙,有拿碟子的,有搬椅子的,还有个毛头小伙,噌的一下从腰里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眼看着陆树声等人就要上到三楼。徐爵令下:“给老子打,站着的是你们的,躺下的是我的”说着话,对游七眨了眨眼睛,头向文福楼外面偏了偏。游七一看,哪还不明白徐爵是让自己趁乱先溜,当即掉头从另外一个楼梯下了去。

    周围食客一看要干起来了,也都匆匆向楼下跑。

    这一帮冯府的仆役本就不是善男信女,一听打架有人兜底,哪还管对方是什么人。抄起家伙,就火拼了起来。

    鸡飞狗跳的干了大概一刻钟,有苦爹的,有喊娘的,一个个鼻青脸肿,还有一脸血的。

    这波团战以巡城御史王撰带着一批铺兵拔刀亮剑而终结。红蓝双方十几个人尽数被锁。

    据说徐爵在被锁了后,竟然对着王撰哈哈大笑道:

    “王大人,今天兄弟们,没皮脸给您老添麻烦了。我给大人讲个笑话陪个罪!”

    “一人有一妻二妾,死后,妻妾绕尸而哭。妻抚其首,曰:“我的郎头呀!”次捏其足,曰:“我的郎脚呀!”又次者无可哭附:“我郎中呀!”

    说完不忘冲着阮忠明大喊一声:“阮郎中”

    王撰的老脸抽搐良久。

    韩缉等人胸腹亦急剧抖颤。

    小二与观众也是嘿嘿嘿地牙漏风。

    阮忠明目眦欲裂,双目赤红,再加上被徐爵开了瓢,双脚一蹬晕了过去。

    游七出了文福楼,一路狂奔,午夜时分到了天寿山。

    张居正回到天寿山的住所后,心情沉重,一时没有睡意,拿起书看了起来,刚要宽衣就寝,有护陵的校尉过来汇报,说是府里的管家游七有事找来了。

    “你怎么来了?”张居正差异地问道。

    “晚上徐爵来找小的。。。”

    。。。

    “打起来了?”

    “恩,我出城路上遇到了王撰,看他带人急冲冲地往文福楼赶呢”

    张居正,分管兵部事,这个王撰算是他的人。

    “游七,你这样。。。(如此,这般)”张居正伸着指头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对游七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