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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ah一夜未归。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身为养父的Egan仍忍不住担心。那孩子其实才一岁多一点,却只用一个月时间学习如何融入社会生活。
Egan不用多想,Noah只是凭惊人天赋在模仿。他只学了皮毛,而且没把自己当做人类。他厌恶自己异常顽强的身体,不自觉吸引恶魔的特点也让心理的孤僻加剧。
他自学射/击,改造枪械,狩猎恶魔。
“可无论如何,你要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Egan总语重心长地宽慰他,知道自己还没完全融化Noah眼底的浮冰,还有更多部分潜伏在幽深处。
与Noah的亲生父母结下的交情,成了挽救这个男孩最后的希望。Egan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这远比治理一座城市更为棘手。如果他引导得好,Noah会成为一个英雄,反之则是一场灾难。
“管得太宽当心折寿啊,市长先生。”
一个戏谑的笑声在书房响起。Egan摸上抽屉把手,里边有护身的手/枪。他警觉地扫视,看到坐在窗边的男人。
他比侏儒高不了多少,皮肤的颜色像树皮,也颇为粗糙。令Egan印象更深刻的是他的脸,真的丑陋,烫伤般的暗红色疤痕大块地覆盖面颊,几颗黄玉米似的龅牙露在唇外。
说他是个低劣的恶魔奴/隶都不为过。
Egan看一眼钟表,凌晨1点半。他冷静发问:“时候不早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记得市长先生始终未娶。”
“我爱着这座城市。”Egan把枪握在手里,冷冷地看他。
丑陋的男子不为所动。他好像在讲一个故事,腔调故弄玄虚:“你和一位佳人相爱。可她不想你给她一个尊贵的名分,只同你走过短短三年光景。一年前她人间蒸发了。”
砰!
这件事是Egan的伤疤。当男人的心只为一个女人敞开,他有勇气为她做任何事。
砰砰!
Egan好像从陷阱里挣脱的狮子,每一发子弹都直取丑陋男人的心窝。但他讪笑着朝外跳,在Egan的怒视下站在喷泉的雕像上。
“她应该给你说过她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吸血鬼。所以你相信恶魔中也有能与人类和睦共处的存在,Noah就这样成了你的养子。”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的爱人把一切都说清了吗?她到底是怎样的吸血鬼,而你又是否调查清楚Noah又到底是怎样的生物?”
“他们是我的家人!”
砰!
出于震怒,Egan把最后一颗子弹也宣泄出去。
空中回荡丑陋男人放肆的笑声,这笑慢慢成了Egan头顶挥之不去的乌云。
他曾强迫自己忘记那位昙花般美好又匆匆的女性,但那个突来夜访的男人把潘多拉魔盒的一角掀起来。Egan陷入泥沼,不知如何是好。
Noah是他看着出生的,他的父母都是人类,一定是有什么诅咒降临在男孩身上。
而她…
Egan恨自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重重捶了自己一拳,一夜无眠。
两年前,暖冬。
Darcey市警察局,值班民警接到电话,据说在商业街发生一起抢劫伤人事件。
两个蒙面歹徒闯入珠宝店准备狠狠搜刮,但同时遭到两个人女人的阻止——旁边裁缝店的女工,正在店里试耳环的顾客。
被前后夹击的歹徒选择一人对付一个,他们把枪口转向面前的女人。
“真是太不绅士了。”崭新的红宝石吊坠在左边耳朵闪耀,恍若从古典油画中走出的丰美女子拨弄鬓发,故意迈出妖娆的步伐。
女工握住剪刀的手在发颤。她知道自己一旦逃跑露出后背,反而是一尸两命——她有五个月身孕。只是她体格偏瘦,冬天又穿得厚,不易被发现。
可那位女顾客瞧出了端倪。
砰砰!
两发子弹射出去。歹徒以为自己可以溜之大吉,却发觉小腿一阵剧痛——本应笔直朝前的子弹却射中了自己。
他俩痛苦地倒地□□,实在不得其解。
女工也没反应过来,不过一眨眼功夫,眼前的危机已经解除。
“你应该好好养胎的。”
女工吓一跳,睁大眼睛,转头朝身边一看。深绿的虹膜立即倒映出女顾客端丽白皙的面庞。
这是Misty的母亲和她——lotus(轮回)拥有者,命运般的初遇。这场邂逅结下一颗种子,随时间萌芽,催生出新的继承者。
四个月后,Noah出生,同时女工也因难产引发的大出血离新生儿而去。
因为恋人牵线,还未成为市长的Egan早认识了Noah一家,对老实本分的人却不得善终而倍感同情。同样从穷苦中来的他向Noah的父亲郑重承诺,往后这孩子的教育和就业,他都要出一份力。
好不容易,死别的阴霾刚消散,Egan却收到情人的最后一封来信。她请他保重身体,好好建设Darcey,并照顾好朋友的孩子,可怜的Noah。
我一定是为了看这最后三年的繁花盛景才来到世上,不畏任何艰险地走近你。
她在信的最后这么写道。
而Egan觉得自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还能看她从漫天花雨中款款走来才奋斗至今的。
她比谁都美丽大方、知性优雅,充满智慧和柔情的光辉。Egan这么对自己说。
无论昨夜那个男人如何教唆自己怀揣疑心,他都要铭记过去的温暖时光,记得她给予过的纯净的精神感受。
即便是恶魔,其中也存在着真诚火热的灵魂!
当Noah在阳光也会困倦的下午三点回到家中。他看到Egan贴在卧室房门的便签——
我要出门开两天会,你记得按时吃饭、多看书,试着交几个可以胡闹到老的好朋友。但暂时不要谈恋爱,你还年轻。
Noah疲惫并有几分麻木的心又怦然跳起来。他像个不懂如何回应他人好意的野孩子,无措地杵在门口挠头,服帖的直发被抓成鸟窝。
另一边,Misty被Dante和Rosewood联合训话,回到酒店又被满脸震惊的Yates说了几句。
最生气的还是是Rosewood。他已经放出狠话,要Misty再擅自犯险,他就关她禁闭。
不过Dante嗅到其中微妙的意味,站出来打圆场——
“算啦算啦,你这样只会助长她的叛逆心,当心被狠狠反咬一口。”
Dante可不想哪一天他的事务所爆出监/禁未成年少女的丑闻,自己绝对是替Rosewood背黑锅的那个。
光是想想就脑壳痛。
然而Misty已经不想听任何人的劝阻。她表面缄默,看似认错了,其实是铁了心要和Noah再一次对峙。
母亲离开Fortuna时,Noah才三个月大。可两年多过去,他竟然已经成长为十三四岁的少年,并且和自己同样继承了吸血鬼王族Patricia的gift。
Rosewood说他的gift名叫lotus(轮回),象征不朽的肉体,和她象征纯净血液的empty(本源)堪称表里一体的力量。
表里一体…
真他妈讽刺。
Misty久违地在心里骂脏话,顿时脸色更阴沉了。Dante见状,觉得这次出远门,委托金打水漂就算了,还平添不少麻烦事。
可没辙啊,他绝对做不到坐视不理。手足相残引发的心理负担到底有多沉重,他最有发言权。
他邀Misty去户外花园散步。她看他一眼,却先出了门。
你最好别跟过来。Dante按住Rosewood,给忧心忡忡的骑士一个眼神,意思“这事交给他去办”。
Dante跟在Misty身后,手指伸向花坛,抚弄花瓣。他随意说着:“虽然Rosewood描述过你安静的时候比笑起来好看,但我觉得所谓安静,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摆出一副准备去杀谁的表情。”
“我没想要杀他。”
“哦?”
Misty停下来看Dante。月光让她深绿色的瞳孔像玻璃珠一样晶莹剔透,像是白石膏里镶了颗绿珍珠——漂亮但没有生气的无机物。
Dante蓦地感到几分渗人。她看自己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如孽缘般的血缘容易在神经里催生出不安定的结点,稍有刺激就会向大脑传递错误的冲动。
此刻呈现在眼前的一切都那么清楚、明晰了,一场还未开幕的悲剧。
Dante不再好言相劝,他目光冷冽和她对视。
“Misty,你要再固执,我会比Rosewood先一步把你关起来。”
Misty只微微翘起一侧嘴角:“你以为,我是你那个为达目的而不顾一切的哥哥?”
立即,Dante脸色一变。因为她一副熟知一切的表情,而他又从未讲过自己的身世。
Misty开始绕着Dante转圈,好像他才是被陷囹圄的那个。
“我确实和你的Vergil有几分相似——意志强烈,不择手段,哪怕利用自己——这个过程,我和他都经历了。但我们要的结果大相径庭。”
Dante静静地听,他从未主动问起她的过去。今晚是她第一次坦白。
他在重新认识Misty,而不是empty。
“大约2年前,冬天。我预感到灾祸的降临,提前把家里人转移出去。我给母亲肚子里的孩子起了名字。我对她说无论是男是女,都叫Noah。”
Dante低声附和:“这孩子是当时在房顶的男孩,绿眼睛和你的一模一样。”
“我们的妈妈是深绿色眼睛,外婆也是。棕色头发遗传父亲。但我是卷的,他相反。除此之外,我们就没什么共同点了。不像你和Vergil那样因为是双胞胎,一目了然的相似。”
Dante觉得这会是一次漫长而沉重的交流。他坐到花坛边缘,身后是一簇簇盛开的月见草花。
Misty感到有一道别的目光轻轻压在身上,她稍微侧目。
Dante抬手示意她别那么见外:“你这次是真把你的骑士吓到了,谅解他。”
“可我现在不是他的主人。”Misty没有收回望出去的目光,她有些寂寞的声音在夜风中波动,“我一个人…”
好像一颗用忧愁凝结出的气球鼓起来,又在头顶悄无声息地爆开。而这种情绪是比铁或铅都要沉重的。
“确定他们走远后,我在城市里纵火,把电闸拉断,于黑夜中戏耍前赴后继的追兵。但我没想到第一个找到我的会是他…”
嗯,Nero。Dante在心里回应,再次记住了这个名字。
说到这儿,Misty叹一口气,手捂住眼睛,片刻后又怅然放下。她没哭,哭不出来,只是刚才觉得有那么一刹那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很天真,觉得只要带我离开了就好。但我早就做好下地狱的准备,我为了这一天,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全部,包括灵魂。我被架到刑场,行刑人是邻家的大哥。”
Dante轻声强调:“可是最后你活下来,你也没有失去你的心。”
Misty摇头:“我死了,本来是这样的,我以为从那以后自己就是empty。我只要满足Daisy、Rosewood、Yates……实现那些关于继承者的正当心愿就可以了。”
Dante觉得这话有问题,她的逻辑中存在一个病态的空洞。皱着眉,他和她周旋:“Noah是你身为人类的证明,你该摆正心态了。Misty。”
“我不是人类!他才应该像人类那样正常普通地活着!”
Misty忽然情绪爆发。Dante恍惚以为她要冲回来揪住自己衣领。
他凝视Misty,看她虚张的嘴角、起伏在眼底的迷茫细浪。心头一直在震颤,Dante不由自主把手抬起,又虚握成拳垂下来。
凄楚、愤怒、自暴自弃,这是从Misty身上散发的味道。Dante看到了一个好像被世界遗忘的影子。
“Noah实际上只有一岁多一点点,本来是个话都不会讲的婴儿。Yates还帮我调查,说我妈妈生下Noah后就大出血死了,而一个月前她的墓旁多了我爸爸的新起的坟冢,死因是猝死,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我真的不知道把他们送走后又发生了什么?或许我当时就不该自作聪明,非要等时间用事实否定一切努力,承认自己把自己活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仿佛被甩入风暴的Misty剧烈喘息,从思绪的夹缝中艰难地获取氧气。
她看向Dante,看向这个已经经历过血缘劫难的年长者。理性濒临崩溃,她需要宣泄、需要一只扶持的手;而他刚好在倾听、离她那么近。
这一切是那么合情合理。
“我到底该怎么办?”她望着Dante,眼泪总算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