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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还未到,孟宪臣的学校便已提前开学,原因自然是战事吃紧,日本人的军队正在东三省蠢蠢欲动,企图南下,全国上下群情激奋,孟宪臣和梁子文恨不能立马从军,加入抗日的第一线,所以接到通知,两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临行前夜,宪臣照例来到各房,给长辈们磕头辞行,孟老太爷面色凝重,双手扶着宪臣双肩,“宪臣啊,你是咱们孟家第一个从戎的人,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全家都盼着你能光宗耀祖,可是现在这时局混乱,枪弹不长眼,爷爷为你担心,你爹娘就你一个儿子,你爹说了,你娘近日担心的夜夜睡不着觉,想让我劝你留下,安稳度日,可是啊,我知晓你的品性,也知道你的心很大,有抱负,现在是国难当头,好男儿要保家卫国,爷爷就不留你了,咱们一家老少在家日日为你祈福,一切要小心啊!”
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纵然宪臣这等刚强冷性之人,也是鼻子发酸,哽咽到:“祖父放心,孙儿自有祖宗庇佑,祖父你要保重自己,等孙儿学成,踏碎倭寇,功成名就之后,再到祖父身边尽孝!”说罢,给老太爷磕了三个响头。
走到二伯母院子时,李梦娴和婉莹早已等在厅里,行了礼,李梦娴自然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孟宪臣点头谢过,婉莹还准备了一把兽骨短刀作为礼物,配金属铬丝的刀鞘,鞘身雕有精美纹样,刀锋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蓝光,甚是锋利。
“三哥哥小心,这短刀是双刃,不要伤到自己,送你防身用。”宪臣很是喜欢,收下谢过,拜别了李梦娴,由婉莹送出门去。
到了院子,孟宪臣踌躇了一下,说道:“二妹妹,前些日子我和梁子文梁兄,惹恼大妹妹的事,听说连累了二妹妹,为兄一直过意不去,让妹妹受了委屈,也不知如何向妹妹赔罪。”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三哥哥不必挂怀,没有你们,大伯母不也整天没事找我的事吗?我早就习惯了。”
“对了,梁兄还几次问到你呢,说你和那些宦官家的小姐不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二妹妹,梁兄说你不该被家庭所禁锢,走出去能有一番大作为。”
月光下婉莹偷偷红了脸,“三哥哥,我哪有那么好,我也没有梁家哥哥说的那么有本事,我就盼着有一天能自食其力,赡养母亲,过舒心的日子,不再寄人篱下才好。”
“是啊,二妹妹,我和梁兄以后都是提着脑袋度日的人,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能不能再见,梁兄说他别的不敢多言多想,乱世不能相顾,只盼你在家一切安好,一生顺遂。”
婉莹脑子“轰”的一下炸了,也不知怎样送走了三哥,说了些什么,怎么走回房间的,整个人痴痴傻傻的,呆坐了一会儿,笑了笑,又流下泪来。
“原来他心里竟也是有我的”,婉莹喃喃自语道,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甜到发苦,又体会出不能拥有未来的痛,痛的五脏俱焚,撕心裂肺的痛,一夜就这样坐着,想着,哭着,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秋后,大哥孟宪君娶了张举人的三女儿张灵玉为妻,这张小姐原本是孟宪君的学生,中学毕业后就待字闺中,一直对自己的先生念念不忘,张举人得知自己女儿看中的是孟家大少爷,自然是答应的,托了媒婆来说合,孟宪君本是性情恬淡之人,加上对这个学生也有印象,上过中学的妻子想来也是说得来的,于是结亲之事就顺理成章了。
大嫂张灵玉性情温柔贤惠,孝顺公婆,扶持丈夫,婚后两人果然是琴瑟和谐,恩爱无比,孟府里再次有了短暂难得的宁静祥和。
冬天来临之前,孟婉莹桃村的舅舅李梦龙来了,要说这李家,原本婉莹姥爷中过举人,也曾在衙门供职过,家道殷实,属于书香门第,不然也不能将女儿嫁到孟家,后来老爷子告老还乡,隐退桃村,舅舅一家自然要跟去侍奉左右。
自打姐夫意外去世,李梦龙每年都要来看望寡姐,顺便带上山珍野味,还有湖中产的粳米,自家养的鸡鸭鹅蛋,虽不贵重,但贵在新鲜,给老姐和两个外甥女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这回李梦龙还带来了自己的两个女儿,玉梅和玉环,两个姑娘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李梦娴见了弟弟自是十分高兴,婉莹也有两年多没见到两个表妹,亲昵的不得了,小姐妹立马去到婉莹房里说悄悄话了。
这边李梦龙看着愈渐憔悴的姐姐,话里话外都是心疼,“姐姐这一年多,想必是过得不易,都有白发了,每次寄信回家都说安好,也是怕父亲担心吧。”
李梦娴凄然一笑,“也没有什么,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为了女儿们,当年我就随你姐夫去了。”
“姐姐切莫胡思乱想,你看这婉莹和婉兰一天天长大了,现在又有了宪伦这么一个现成的儿子,听说孩子也是个孝顺听话的,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
说到宪伦,李梦娴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去,久违的笑意浮上脸庞,“可说呢,这宪伦啊,真是个好孩子,对我孝顺不说,还时不时讲些笑话哄我开心,有时比婉莹婉兰还贴心呢,什么时候给他娶了亲,我就安心了。”
“姐姐,我这次来,除了看望你们娘仨,就是为了宪伦的亲事而来。”
“啊?是么?是哪家的姑娘?梦龙啊,你说这宪伦吧,虽说现在是我的儿子,但我一直没张罗着给他娶亲的事,就是顾忌到大嫂这边,生怕她有所不满,本来我们娘仨就是眼中钉,要是在宪伦娶亲的事情上有什么不妥,那往后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李梦娴说着又是满脸的愁云。
“姐姐说的也是,但我觉得也不用过于担忧,你看啊,她既然能把宪伦过继给你,那娶亲的事情你大可当仁不让的,你迟迟不给宪伦定下亲事,她还要挑你的理呢,你说是不是?”
“说的也是啊,这是件大事,我平时也没有主心骨,没人商量,今日多亏兄弟你来了,给姐姐吃了定心丸,那你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这姑娘是城东徐家的,你可还记得父亲以前在衙门当职的时候,有个穷书生,父亲看他满腹经纶却家道中落,还帮过他几回,没等到他考取功名,就改朝换代了,听说后来他卖了老宅,弃笔从商,去了上海,恰逢乱世,还让他发了财,今年他回到圣城了,打听到父亲去了桃村,还亲自上门看望了父亲呢。”
“你这一说,是有这回事,那时你我才十几岁,有次父亲还领着他和儿子回家吃饭呢,那孩子跟小叫花子没啥两样,穷的连鞋都没有的穿。”
“是啊是啊,听说过了几年,他又生了个女儿,经商发财后,把女儿送到私立学校学会计,现在在圣城的中央银行当职员呢,宪伦明年也毕业了,应该会留在警局里做文员的,毕竟有他亲舅舅照拂,我就觉得这俩孩子,还真是合适。”
“听着倒是不错,这姑娘念过洋学堂,和宪伦能说到一起,改天你把姑娘的八字请来,找城西的孔天师合合,要是合适,我禀告了老太爷,再和大嫂知会一声,就去提亲下聘吧。”
“我不同意!”孟宪伦冷冷的说道,他站在花厅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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