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天黑了,我们回家

兔大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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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浪娱乐,会议室。

    “严华和闵乐的新闻捂不住了,财经新闻可不管娱乐圈这套,这一次肃清,也不仅仅是我们公司的问题,其他明华娱乐、刘金涛工作室、毛小金工作室等十几家都要上这个名单。一些小公司这次被放过了,到时候公布消息,预计公司股价会有明显浮动。陈璨是大头,现在在舆论上情况很不好,新媒的股票已经跌了,《商海》也是新媒投资的,这部分肯定还要亏损,除此之外要补巨额的税以及罚款。

    “昨天网络上大量针对笛平的营销号已经查出来是风棱干的,但是后来被控制住了,目前还不清楚是谁操作的。夏利昨天忙着林森的事,还没来得及顾及笛平,凌晨的时候热搜撤下,今早已经没有不利于笛平的新闻了。”

    “林森那边价格已经谈到了两百万,但是严华闵乐的新闻一出就没有买断照片的必要了,届时公司会联系相关传媒公司炒林森新闻的热度,估计别家也会给这新闻加点火候。”

    逐浪的董事长赵敏揉着眉心,一言不发,在座的严华、闵乐脸色也很不好看。严华下个月有一部自导自演的电影要上映,最近在宣传期,他还有参演的大制作电影正在剪辑中。闵乐身上则是有两部大制作电视剧。因为高层未发表意见,下面的工作人员汇报完以后大气也不敢出。

    现如今,只能按照之前的计划,待财经新闻放出消息后,把林森的新闻放出去吸引网友眼球了。林森至少没有真的吸毒,到时候再澄清一下,说不定林森一年以后就能复出了。这样的损失总是最小的,赵敏下定决心,正欲开口,夏利站了起来。

    “赵总,我有一个想法。”她稳住呼吸,缓缓说出这句话。

    赵敏坐直了身子:“你说。”

    “牺牲林森的代价还是太大,我建议公司换成散布笛平的消息。笛平昨天和苟富贵起了冲突,网络上已经有一批针对笛平的账号了,之前笛平和魏檀粉丝那边也有一些过节,如果能扯上魏檀,他的粉丝一定坐不住。除了我们两家以外,风棱一定对此乐见其成。柴臻和魏檀之前在资源上有矛盾,苟富贵又和笛平有竞争关系,风棱一定愿意推一把。而且笛平的合约还有没多久就要到期了,即使续约对公司利益的提升也不大,我认为与其牺牲林森,还不如选择笛平。”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夏利,这样做不厚道。”

    “夏利,笛平哪里得罪你了?”

    “天呐,你......”

    夏利紧紧地盯着赵敏,她知道,保不保得住林森,成败在此一举。

    在窃窃私语之中,赵敏当机立断,赞同了夏利的想法。

    笛平的命运在无形中被摆布了。

    ......

    这是笛平永生难忘的七月,他记得那天他睡了一个美美的懒觉,起床的时候看到了魏檀和小米的七八个未接来电,回拨以后他才知道他度过了怎样惊险的一晚,听完昨天的情况,笛平手心冒汗。

    幸好有魏老师帮他控制了舆论!魏老师的大腿没有抱错!笛平脾气再好,心里也口吐芬芳咒骂了逐浪。怪不得总有林森李嫣然的粉丝在网上骂经纪公司,如果各个都像他似得,公司可不是该骂么。庆幸之余,笛平上网清理了私信,难免看到了几条污言秽语影响了心情,不过还行吧,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魏檀,笛平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西京令他心生厌恶,笛平买了去横店的机票和车票,打算和魏檀玩去。

    可是现实终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简单。刚过中午,某知名财经博发了有关当前娱乐公司与艺人工作室税务问题清查后的补税名单,昨天陈璨的新闻还挂在热搜,此时因为这条微博,新闻热度正有上升趋势。

    与此同时,网络上苟富贵粉丝和笛平粉丝的骂战又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提到了笛平的工作室被查账务的事,暗指笛平漏税,说着说着,有人还提到了魏檀工作室和《商海》的税务问题,讽刺笛平和魏檀两个“老朋友”税务不清。

    魏檀工作室立马发布了澄清的微博,但粉丝们还是吵了起来。魏檀粉丝厌恶笛平狗皮膏药似得甩不脱,自己深陷泥潭还要拉着魏檀,于是部分激动的粉丝就对笛平进行了人身攻击。

    然而平时笛平的粉丝都是安静如鸡战斗力弱鸡,如今不知道哪里涌来了很多笛平的“粉丝”,在网络上与魏檀的粉丝积极对骂,不仅叫魏檀的黑称还拉出辟谣过的黑料抹黑魏檀。笛平看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马上打电话给了夏利,但是无人接听。

    笛平立马去了公司,夏利正坐在办公室。

    “夏姐,网上是怎么回事?公司准备怎么处理?”

    夏利正在处理一些资料,见笛平来了也不吃惊,说道:“公司会处理的。”

    笛平气笑了:“那你说说公司怎么处理?这明显就是有人在针对我!”

    夏利还是平静地说:“我说了,公司会处理的。”

    “我虽然合约快到期了,但好歹是公司的艺人,我的名誉受损,难道公司就没有影响吗?”

    听到这话,夏利笑了:“笛平,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什么意思。”

    夏利不说话,整理了桌面散落的纸张,略过笛平:“我要出门了,你不出去吗?”

    显然是不打算管网上的事,还理直气壮。

    笛平和公司合作多年,觉得公司以前虽然对他忽视,但也不至于熟视无睹,该尽的义务还是有做到。对于夏利如今的表现,他是真的无法猜透。

    笛平上前拉住夏利:“公司难道还打算让我自己下场吗?”

    一拉一扯,夏利手里的资料就散落了下来,夏利心里一紧,连忙俯身去捡,笛平看到脚下踩着一张纸,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会议纪要。

    只粗粗看了几行,纸张就被夏利一把夺下,然而那一点内容还是让笛平的脑袋“哗”地一下就炸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利,满目震惊。

    “公司想把我当挡箭牌,拉出去当活靶子?网络上的水军都是公司安排的?”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飘,“你们怎么能那么无耻?”

    见笛平已经知道了,夏利也不藏着掖着了:“笛平,没办法,总要有人牺牲的。你为公司做的,公司都看在眼里。忍一忍,网络世界的记忆很短,不出一两年,你又可以出来拍戏了。我会和公司说,以后的报酬,公司和你四六分成,你占大头。”

    呵呵,笛平佩服自己还能笑出来,他说:“别欺人太甚。”

    夏利冷冷地看着笛平,拍了拍资料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

    笛平到横店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小镇漆黑一片,只留下几盏昏黄的路灯。每一个旅人都有归处,好像这世上只有他是一个没有目的地的匆匆过客。他带着口罩一时迷茫,只好蜷缩在车站大厅的椅子里。

    本是想来见一个人,下了车,笛平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手机没了电,他也觉得挺好。不用亲眼看到网络上的喧嚣,竟然变成一种幸福。

    车站外面下着雨,哗啦啦的雨声让笛平觉得冷。抬手想要在行李袋里找一件外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下了飞机,自己连行李都忘了拿。他的脑子很乱,满满当当地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小小的车站里没有什么人,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几个倒在椅子上等车,昏昏欲睡的行人。

    笛平不长的一生经历过很多难捱的时候,譬如小时候考试不及格、玩具摔坏了,长大后亲人接二连三地过世、身背巨债,十几岁的年纪,他还体会了人情冷暖,现在又突然明白了人心恶毒难测。人活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最难过的是,车站小卖部的茶叶蛋飘出勾人心魂的香味,笛平摸了摸口袋,电子支付的世道没有现金。

    不能哭,笛平揪着衣领告诫自己。哭了就代表着输了,所以一定不能哭。

    他深吸几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想想辍学当群演,和别人哄抢合身的戏服,最后捞到散发着恶臭的衣服鞋子在40度的太阳下看主演吹着电扇一遍遍笑场ng的时候,想想被第一个经纪公司解约,外婆在医院里需要巨额医疗费,他在餐厅洗完几百个盘子累的直不起腰的时候,想想舞台上他被人取笑却没有人关心他累不累渴不渴的时候,那些他曾经觉得很艰难,也许再也熬不过去的时刻,不也这么熬过来了么。

    笛平和自己说,只要挺过去了,只要过去了,那么这些很灰暗的时刻,都会在以后的岁月里被看淡。可是,他有点无法说服自己了,至少那时候的他,没有被几万几十万个人用下流、犀利、肮脏的词语辱骂,网上不会到处飘着他的遗照,不会有人把他的头像P在下流的图片里,不会有根本不存在的谣言网住他,让他觉得窒息却无力挣脱出去。

    而那些人里,有真的想骂他的网友,还有自己公司请的水军。

    多可笑。

    他坐在椅子上,一想起夏利和公司的嘴脸,就气到发抖。暂时冷静下来后,笛平想起他上午和魏老师说会来横店,但是之后一直都没有联系他。

    魏老师应该急疯了吧,手机还有电的时候,他明明打了那么多电话给自己。笛平知道,他应该赶快联系魏檀才对,可是想起网络上的情况,他又退却了。

    他掐掉了所有魏檀的电话,他不敢面对魏檀。

    魏老师有什么错呢,然而因为逐浪的决策,因为他,魏檀也被推到了事件的前沿,他明明是个好演员,他本可以专心致志地在横店演戏,可是偏偏有那么多的无妄之灾去打扰他。

    每看到一句咒骂魏檀和他家人的话,笛平就心痛一分,内心的愧疚就加深一分,就越发痛恨无用的自己一分,他坐在大巴车上颤抖着手打开每一条辱骂魏檀的评论点举报,可是流言蜚语真的太多太多了,笛平几乎把手指按断,可那些恶毒的话怎么删也删不完,太多了太多了,多得像漫天的蝗虫,乌压压一片。

    他叫什么笛平啊,他该叫拖油瓶才对。粉丝说的没错,他就是魏檀撕不掉的狗皮膏药,是烂臭的淤泥。

    全都是他的错。

    这六个字占据了笛平的脑海,他咬住手指,止不住地发抖,他想不出怎么会有人那么恶毒,也害怕见到魏檀。魏老师那么好那么好,可是因为自己,他受到了那么多的辱骂。那些字眼那么脏,脏到笛平想到就觉得心惊胆战,口舌发干。

    魏檀又会怎么想呢?他是不是也会埋怨,是不是也会后悔,笛平真的害怕极了。

    他抱着头缩在椅子上,因为冷或者气愤或者害怕,止不住地发抖。

    每一秒,都像是一万年。

    直到一件温暖的外套罩在了他的头上,熟悉的气味和体温交织的一平方黑暗里,有个声音和他说。

    “天黑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