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自古恨多情

鼓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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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孟德轻轻摇了摇头,“那是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母亲的事情。”

    “说起来,我与你母亲的这一段姻缘,从一开始,便是错的。”白孟德罕有的面带愧意,这是发自内心的愧意,真情切意,扑面而来。

    白源之便有些困惑。莫非,父亲当真做过什么对不起母亲的事吗?他在心中不由得这样猜想到。然而事实,远比他猜想的更为糟糕。这其实关系到,一个人做人的底线与根本。即使,他可能不是故意而为之,只不过是阴差阳错。

    “我与你母亲,相遇的时候,彼此并不认识。宴会之上,男客与女客自然是分开的。我不过是因为认识她的哥哥,才知道原来她也在这场宴会之上。她的二哥对于她很是骄傲,说是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一个,就是他的妹妹了。”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初的那个少年郎,那样自信的说道:“不要以为,我妹妹,只是长得美。自小,打从我起,家中就没有可以越过她去的人。无论是什么,她都是最好的那一个。夫子都常常夸赞她呢。”

    “无论是什么吗?那可真是十分优秀了。”他不禁在心里,描补了一下她的形容。而彼时,她只是一个浅淡的影子,却在他的心里,悄悄留下了一点痕迹。是很美好的少女样貌啊。

    而在当晚过后,他就不得不定下亲事,与那个少年郎的妹妹,刚刚在他心中留下痕迹的少女。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相貌,就改变了她的人生。

    贵族之中的宴会,人来人往之时,常常有些秘密相会之事。有时,也会用些药物。很不幸的是,他当晚就误饮下了这样一杯酒,发现之时,身体已是不受控制。

    当他发觉不对,踉踉跄跄的离开宴会之时,心中尚存有疑惑,不知身体出了何种变故,只是以为醉酒。而此时,宴会上的人,对于醉酒,早已司空见惯。他身边坐着的人,以为他只是不愿再喝酒,出去躲一躲罢了,也无人在意。

    他犹记得,事情发生之后,他结交的那个朋友,一心只为妹妹骄傲的少年郎。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接着便是一顿刻骨铭心的拳打脚踢,直到他说不出话来。

    欺辱了别人最疼爱的妹妹,是应该被这样暴打一顿的。他想,若是他的妹妹,被人如此欺辱,他怕是想杀了那人的心都有。那个少年郎,也的确抽出长刀,想要一刀结果了他。然而毕竟下不去手。

    他还记得,少女在暗夜里哭泣,哀哀欲绝的声音,令人心碎。也记得,在点点灯火的暗夜里,他遇见路过的少女,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继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与身体。铸下大错。

    后来,他听说,少女本已有了心上人,且二人心心相印。再过两年,可能就要订亲了。他也萌生过退意,心中泛起一点希望。或许对方并不介意此事,那并不是她的错,而是他的错。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并不是不想负责,相反的,出于自身从小受到的教养,和对少女原本模糊的好感,他很想对她的一生负责。

    只是出于,对那少女的愧意,他也希望,她可以过上原本属于她的人生。被这样一种变故,被迫改变人生,他想,那是极痛苦的。她大概在心里也会极恨他吧。他怅怅的想到。

    而他原本是打算,在宴会后,求一求他的朋友,或许还可以在门口见一见她。如今,他却不敢再去想这些了。他只希望她可以不要那么难过,无论怎样待他,都可以。那是从一开始,他就欠她的,欠得那样深,并且,竟无处可辩驳。他知道,都是他的错。

    “爹爹,你与母亲。”白源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几次疑心,他的父亲因生着重病,连脑子也混乱起来。他的父亲说的都不是真的。然而,白孟德此时含泪的眼睛,格外认真的神情。回忆过往时,时而温柔,时而悔恨的样子,让他不得不越来越相信此事的真实。

    他的父亲,一向对自身的严苛程度,谨守为人的品行。在少年时,竟做出过这样的事情。唯一的失德之事,悔恨终身的过往。

    “那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失德之事,所以对你的母亲,你不能怨恨她,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我们欠她的。”

    “那我的出生,也是,因为那次……”白源之问得有些犹豫。

    白孟德笑了,带着对儿子的疼爱之情,却又有着一点历尽沧桑的解脱。

    “你的出生,是在两年之后,自然不是,你不必有负担。”

    白源之松了一口气,若当真是因为如此,他觉得,他已无脸去见母亲了。

    “那么母亲最后还是嫁给父亲了啊。可是你们感情如此要好?”白源之喃喃道,似有不解。

    “那是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让我难堪。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她果然与她哥哥说的那般,无论是什么,都是最好的那一个。我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与她有这样一个不堪的开始。无论如何努力,终究是无法弥补。”白孟德低语着,眼神跟着暗淡下去,仿佛这一生的光阴,都快要走尽了。

    “后来,我偷偷找过她的哥哥,让他带话给她。如果可以,我愿意当面向她的心上人下跪认错,是我酒后失德,与她无关。也或许会有什么转机也不一定。”

    “您去了吗?”

    “没有。”白孟德摇了摇头,脸色发白。

    “她不愿意我去,她让哥哥带话给我,她知道这并不完全是我的错,也知道我并非有意为之。只是,她恨我的心却不会少了半分。后来,她还在哥哥的陪伴下,见了我一面。源之啊,她竟然当着我的面,要跳楼寻死,意志之坚定,让我当时拉住她衣袖的双手,都在颤抖。”白孟德回想起往事,禁不住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她说,如果我敢去找那人下跪,她立刻就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从此,世上再无苏薇这个人。”